坐在回建安礦的吉普車上,劉存義對面容浮腫的湯平抱怨說:“湯書記,我可真沒想到,咱們會這樣見面!錢書記上個月浮腫倒下了,你這還沒到任,竟倒在了縣城裡!為三個小叫花子,值得麼?”
湯平說:“劉礦長,他們不是一般的小叫花子,這是咱建安礦的職工子弟!他們的父親是在咱井下犧牲的,看著他們在街頭唱花鼓要飯,我心裡難受啊!”路道兩旁,一排排被扒光了樹皮的枯樹閃過,湯平注意到了,又說,“劉礦長,情況很嚴重啊,你看看,連樹皮都扒光了。”
劉存義嘆著氣說:“周圍農村比礦上更苦,非正常死亡人數不少,我們建安煤礦目前還沒出現非正常死亡。”
湯平說:“不能掉以輕心啊,這種困難情況短期內恐怕還無法得到根本解決。我們在抓好煤炭生產的前提下,一定要積極進行生產自救,把礦井周圍的荒地開出來,種瓜種菜,主食不夠瓜菜代,這個工作一定要馬上做起來。”
劉存義說:“好吧,組織個副業大隊吧,我親自抓。”
湯平擺擺手:“不,不,副業大隊我來抓,你還是集中精力抓好生產!”
劉存義說:“那也好。”
湯平又想起了三個小叫花子:“哦,劉礦長,你幫我查一下,援朝、勝利和盼盼是哪個死亡礦工的孩子?對因公死亡的礦工家屬,我們不能不管不問呀!”
劉存義一下子怔住了:“援朝、勝利?”
湯平意識到了什麼:“怎麼?你認識他們?”
劉存義“哼”了一聲,卻什麼也沒說:“湯書記,等我搞清楚了再告訴你吧。”
情況當天傍晚就搞清楚了,三個孩子在家裡分贓時被劉存義當場抓獲。一共五塊八毛錢,那個鳳陽女孩盼盼分了兩塊,援朝和勝利一人一塊九。援朝除了給勝利一毛錢買花生外,剩下的三塊七毛錢準備交給自己的母親孫成蕙,讓孫成蕙高興一下。
劉存義對援朝的“大公無私”一點不領情,桌子一拍,指著劉援朝的額頭破口大罵:“你這個混賬東西,膽子越來越大了!自己不上學,帶著妹妹逃學,還敢騙湯書記的錢!”一邊罵,一邊抽皮帶,“老子今天非給你好好長長記性不可!”
鄒招娣聽到劉存義的吼聲,忙過來護:“存義,有話好好說。”
劉存義扯著嗓門吼得更兇:“媽,你不要管!你知道不知道,為了他們這幫壞東西,湯書記餓昏在縣城了!”繼而,又對著劉援朝一聲喝,“把褲子脫下來,自己到椅子上趴好!”
劉援朝脫了褲子,趴在椅子上說:“爸,我……我們不知道是湯書記……”
劉存義上去就是一皮帶:“是別人就能騙嗎?老子啥時在井下犧牲了?啊?!”
劉援朝老老實實地趴在椅子上挨抽,一聲不響。
劉存義抽得兇狠:“你給我說,改了吧?改不改?”
劉援朝咬著牙不做聲。
劉存義抽得更狠。
恰在這時,到省城押運糧食的孫成蕙抱著躍進走進了門。
劉援朝不願捱揍了,提起褲子衝到母親面前,把在手中攥出了汗的三塊多錢遞給了孫成蕙:“媽,給你,這是我給你掙的錢!”
劉存義火透了:“這不是你掙的,這些錢要還給湯書記!”
劉援朝倔犟地說:“我捱過揍了,這些錢就是我的了!”
劉存義氣狠狠地道:“那你挨的還不夠!”說著,又過來拖劉援朝。
孫成蕙阻止了,說:“存義,你看看誰來了?這事咱們以後再說好不好?”
劉存義這才發現,孫成蕙身後跟著剛從勞改農場放回來的孫成偉,不禁怔住了,這才衝著劉援朝三個孩子一聲吼:“先給我滾到一邊去,回頭我再收拾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