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糧食問題,劉存義的電話到了。靳維民不知情況的嚴重性,接了電話就笑呵呵地和劉存義開起了玩笑:“哦,是存義呀?你這傢伙,又想我了是不是?”
劉存義沒好氣地說:“靳書記,我不是想你,是想糧食!建安礦馬上要斷糧了,你看怎麼辦吧!我可沒心思和你開玩笑了!”
靳維民不開玩笑了:“好,你說,你說。什麼?存糧只夠維持三天?確實嗎?”靳書記握著話筒想了想,“存義,你等等,我馬上給你回電話。”
放下電話後,靳維民讓湯平叫來了住在對門的局供應處錢處長,問:“我們局裡還有多少存糧?”
錢處長說:“粗糧、細糧加在一起約有十五萬斤。”
靳維民說:“馬上調十萬斤給建安煤礦,馬上!”
錢處長一怔:“靳書記,這……這好麼?這一來,我們機關怎麼辦?”
靳維民難得地發了脾氣:“不要和我談機關!一線的礦工們不能餓著肚子為國家挖煤!”嘆了口氣,又說,“機關在省城,辦法總比困難多。總有辦法,總有……”
再次拿起電話時,靳維民說:“存義,我們局裡先臨時借十萬斤糧食給你,你們馬上派車來運吧。另外,我也提醒你一下,少發牢騷,尤其不要在工人面前發牢騷。現在的困難是暫時的嘛,是自然災害造成的嘛。”
劉存義根本聽不進靳維民的勸告,對著電話直吼:“靳書記,不是我發牢騷,你說這一場***咋搞出了這麼個困難局面?究竟是自然災害還是人為災害?”
靳維民口氣嚴厲起來:“不要再說了,存義同志,你這話出格了!”放下電話,靳維民便對湯平交待,“小湯,再交給你個額外任務,幫我管好劉存義那張臭嘴,別讓他惹出麻煩來!我可不願失去這麼個能幹活的好礦長!另外,對黨委副書記白人傑同志反映的情況,你要多做些分析。”
湯平點頭應了,應得糊里糊塗。到了建安礦才知道,那當兒,劉存義和礦黨委副書記白人傑的關係已經十分緊張了。劉存義軍人出身,直來直去,心裡怎麼想嘴上就怎麼說,日子過得這麼艱難,難免在一些場合發些牢騷,白人傑便認為劉存義是典型的右傾機會主義分子。
孫成蕙那時也挺擔心劉存義那張把不住門的嘴,待劉存義和靳維民透過電話後,也勸道:“存義,談糧食就是談糧食,你和靳書記扯這麼多幹什麼?”
劉存義不以為然:“都不說真話,咱這個國家怎麼得了?!”
孫成蕙苦苦一笑:“你就不怕人家反你的右傾?”
劉存義根本不在乎,眼皮一翻:“怕什麼怕?不行老子這礦長就不當了,到井下挖煤去,一月還能吃五十七斤計劃哩!”
正說著,採煤三區趙區長來了電話,說是採區過巖子,這月恐怕要欠產了。
劉存義一聽就火了:“欠產?趙區長,你敢跟我說欠產?你少強調客觀!我還是那個話:國家計劃就是法律,計劃完不成,你說什麼都沒用!困難你們想辦法克服,你們區這個月的產量少一噸都不行!現在國家有困難,礦上也有困難,我們就更要多努力了。你老趙想想,就是在這麼困難的情況下,國家也沒減我們煤礦工人的糧食計劃,採掘一線還是五十七斤,咱起碼得對得起五十七斤計劃吧?”
這就是劉存義,眼裡除了煤還是煤,除了國家計劃還是國家計劃。
那夜,孫成蕙在劉存義沒完沒了的電話聲中睡著了,早上醒來時才發現,劉存義歪在床頭半依著睡了一夜,睡著時手裡還抓著電話話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