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勝利訥訥地說:“是的,孫書記,我們都有責任。”
湯平馬上接了上來:“劉市長,我們能認識到自己的責任就好!”拉過陳礦長的手,“來,來,勝利,我給你介紹一下陳礦長。陳礦長和我一樣,也是你父親的老搭檔,和你父親一起從安徽到陽山,十一年前,和紅旗礦八千礦工一起給你父親送過葬。陳礦長,你能不能向孫老和劉市長介紹一下,紅旗煤礦解放以來有多少同志犧牲在井下了?另外,有多少死於矽肺病等職業病的同志?”
陳礦長想了想,說:“犧牲在井下的同志和死於職業病的不下八百人,工傷致殘不下兩千人。我退下來時,需要撫卹的傷亡礦工家屬就有一千二百多人。”
湯平沉痛地說:“劉市長,這就是歷史,這就是犧牲——這就是說,在和平年代裡,紅旗礦仍在進行著一場流血的戰爭!四十多年來的傷亡是這麼巨大!現在,紅旗礦資源逐漸枯竭了,這麼多人吃不上飯,我們對得起歷史嗎?良心上受不受責備呀?!孫老剛才對我們的批評你也聽到了,你還說不急?!”
劉勝利一臉的無奈:“湯書記和陳礦長說的情況我都知道,可就陽山市目前的實際狀況,我想急出個豔陽天也不能啊!”
孫立昆愕然地看著劉勝利,一臉慍意:“勝利,你怎麼這麼說話?!”
劉勝利完全明白了湯平的用意,不得不把話說到明處了:“可是,湯書記,不管怎麼急,我們也不能犧牲子孫後代的利益嘛!”
湯平臉一拉:“我不想給後代留下一座花園般的城市嗎?但是,同志,我們要面對現實!我告訴你,陳濤那個方案行不通!市裡一下子也拿不出這麼多錢!”
劉勝利壓抑著,勉強笑道:“湯書記,你不是給了我一個月時間嗎?變卦了?”
湯平不認賬了:“三天,現在我只給你三天,就是要你上火著急!”
劉勝利想了想:“好,三天就三天,三天後,我向您和市委作詳細彙報!”
陳礦長這時插了上來:“劉市長,紅旗礦這狀況真得下決心解決了,唉,你爸走得早倒也是好事,真要活著看到紅旗礦落到這種地步,還不知會多傷心哩!”
劉勝利安慰道:“礦井也像人,有生就有死,陳叔叔,您也得看開點。”
陳礦長說:“我就看不開!劉市長,這改革開放搞了快二十年了,陽山變得讓人都不敢認了,可這裡竟欠債這麼多!紅旗礦從部裡劃給省裡,又從省裡劃給市裡,誰都當它是個大包袱!不是咱湯書記做主,誰會接呀?”
劉勝利看了湯平一眼:“湯書記有良心。”
陳礦長更激動了:“可這包袱是怎麼造成的?紅旗礦幾十年的積累都搞哪去了?不都在計劃經濟年代被國家無償調走了麼?劉市長,你也得有良心呀,要支援湯書記早點解決紅旗礦的問題呀!”
劉勝利有苦難言,微笑著說:“陳叔叔,您放心,問題一定要解決,但是,怎麼解決,市裡正在研究——包括對這個工人新村的改造。我們不會讓它以這種面貌進入下個世紀!它這樣進入下個世紀,不但是我這個市長的恥辱,也是中國共產黨人的恥辱!”
陳礦長握住劉勝利的手,連連說:“這就好,這就好!辦法總比困難多——這話可是你爸爸在世時常說的!”
從紅旗礦回陽山市區的路上,湯平拉著孫立昆坐到自己車裡,才把自己和劉勝利的爭論情況向孫立昆說了,最後手一攤,問孫立昆:“孫老,您也看到的,礦區四處煤灰,又髒又亂的樣子,能搞什麼科技園麼?不是異想天開是什麼?”
孫立昆也搖起了頭:“是有些浪漫嘍!”
湯平說:“所以,孫老,改規劃的工作,您還是先幫我們做起來吧。”
孫立昆苦笑道:“只怕我這影響力有限了。”
湯平說:“孫老,影響力有限,總還是有影響力的嘛!”
孫立昆這才說:“到時候看吧!”隨後又問,“是不是後悔把勝利要來了?”
湯平搖搖頭:“孩子是咱自己的孩子,多敲打就是了,我對她是不客氣!這孩子也有長處,挺成熟的,不官僚,當了二十天市長,在下面跑了十好幾天,連我都經常找不到她。”嘆了口氣,又說,“年輕人嘛,腦子比我們靈,沒準還就能想出個高招哩!我今天是故意逼她的!”
孫立昆拍了拍湯平的肩頭:“這就對了,我們老同志對年輕幹部既要關心愛護,也要放手讓他們做事嘛,否則,這班是交不下去的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