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敢鬥卻笑眯眯地:“舅舅,您別急,也別叫!我就知道您要叫,所以,我對您的婚姻問題又做了慎重考慮。”說罷,拿出一張照片遞給孫成偉,“舅舅,您請看,這個姑娘怎麼樣?是不是比黃毛要漂亮?年齡也比黃毛小,今年二十三歲。”
照片上的姑娘確比黃毛年輕好看,孫成偉臉上的沮喪才被笑意取代了。
“怎麼樣?合不合你的味口?”
“行,行,真比黃毛強!”
“那你說黃毛該不該炒了?”
“當然該炒!竟然花三塊錢僱三輪,太浪費了!哎,敢鬥,這個姑娘是幹什麼的?叫什麼名字?”
“對過旅社才來的一個鄉下妮。叫鄭小喜。”
“我咋沒注意?”
“不是才來麼?!來了就負責掃廁所,你當然見不到。”
“掃廁所?”
“做了我舅媽,就不會掃廁所了,你放心。”
孫成偉戀戀不捨地看著照片,笑了:“敢鬥,這可是包辦婚姻呀!”
劉敢鬥卻一把把照片奪走了:“你先別想得這麼美!舅舅,咱可得說清楚,這個鄭小喜還是臨時的,能不能轉正,還得經過咱們的考驗,要是不熱愛勞動,咱還得炒!舅舅,我說啥也得對您的婚姻負責!誰讓我有您這麼個倒黴舅舅的呢?!”
孫成偉只好連連點頭,向外甥女承認自己的倒黴,一輩子都倒黴。“但是——”孫成偉話頭一轉,指著劉敢斗的額頭說,“我最倒黴的是,一摘掉壞分子的帽子就落到了你這壞丫頭手裡,又被你監督上了!”
這場包辦婚姻是大權旁落的開始。從劉敢鬥把那位來自天河鄉下的鄭小喜帶到孫成偉面前起,“廣州時裝店”的經理負責制就變成了董事長負責制。半年後,劉敢鬥操持著給孫成偉、鄭小喜大擺宴席辦婚事時,權力轉移工作已在溫柔之中全部完成了。婚後的孫成偉連店裡的賬都看不到了,由劉敢鬥一手包辦過來的鄭小喜也只聽劉敢斗的,甚至孫成偉在被窩裡說的話都向劉敢鬥彙報。孫成偉試著反抗了幾次,無一例成功,不是被伶牙俐齒的劉敢鬥擊潰,就是被年輕漂亮的太太鄭小喜在床上治服。對方針大計,孫成偉也很難再插上嘴了,在劉敢鬥、孫成偉、鄭小喜三人構成的董事會里,孫成偉永遠只有一票,劉敢鬥不論說什麼,鄭小喜都支援。不過,嗣後回憶起來,孫成偉也不得不承認,劉敢鬥實在是有經商才能,也正是因為從那時開始劉敢鬥掌握了經濟大權,他們三人才有了十二年後發大財的好日子。
當然,他們能發起來,也得感謝國家的富民政策。
也就是在鄭小喜被劉敢鬥從掃廁所的工作崗位上請到“廣州時裝店”來應聘“舅媽”時,孫立昆專程趕到陽山市來看望劉存義了,無意中在礦東門外商業街上碰到了孫成偉和劉敢鬥。
那天,孫成偉、劉敢鬥和鄭小喜正忙著在店裡盤貨,一輛掛著省城牌號的轎車緩緩馳過“廣州時裝店”門口。店門口放著許多剛運過來的衣物,把路全堵住了,轎車便按起了喇叭。孫成偉忙不迭地從店內出來,搬運擋路的衣物包。
坐在車裡的孫立昆看到了,從車裡鑽了出來,問:“老闆,生意怎麼樣呀?”
孫成偉正低頭往店門口拽著衣物,順口說了一句:“不錯!黨的政策暖人心!”
孫立昆笑了,開玩笑道:“你孫成偉說黨的政策暖人心,我就得警惕了!”
孫成偉抬起頭一看,這才發現站在面前的竟是六叔孫立昆,當即大叫起來:“哎喲,這……這不是六叔麼?您咋下凡到我們這小店來了?!”激動之下,忙回頭衝著店堂喊,“哎,敢鬥,敢鬥,你快看看誰來了?”
劉敢鬥跑出來一看,也樂了:“喲,是六姥爺呀!您這麼大的官,還專門來看望我們這些小個體戶呀!怪不得報上老說個體戶光榮哩,看來這光榮是真的!”
孫立昆擺擺手說:“敢鬥啊,我可不是來看你的喲!”
孫成偉笑著,接上來說:“我知道,您呀,是來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