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接過孫成偉給的東西,全咧著嘴笑。
劉援朝吃著餅乾問:“舅舅,你這是在哪裡發了財?”
孫成偉樂呵呵地說:“舅舅端了鬼子一個炮樓!”
盼盼說:“舅舅,你不是看戲去了嗎?”
就在這時,孫成蕙從裡面房間出來了,冷冷地看著孫成偉,半天沒說話。
孫成偉過了好一會兒才看到了孫成蕙:“哦,是成蕙呀,你出院了?來,來,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成蕙,也給你一個包子吃吧,真正肉餡的……”
孫成蕙當著孩子的面拉下了臉:“哥,你這臉皮可真厚,不但去找了柳如花,還問人家要東西,你……你就不怕人家背後笑話你呀!”
孫成偉怔了一下,解釋道:“成蕙,不是我要的,是柳如花硬給的……”
孫成蕙硬生生地說:“你不找她,她會硬給?落到這地步,你去找她幹啥!”
孫成偉臉上掛不住了:“我為什麼就不能去找她?成蕙,你說說看,你是不是嫌我給你們丟了人?你們嫌我丟你們的人,我明天就回農場……”
母親鄒招娣這時出來了:“當著孩子們的面,你們不要吵好不好?”
孫成偉氣呼呼地,甩手出了門。
鄒招娣和孫成蕙便也跟著出了門,到了院內的菜園裡。
站在菜園裡,鄒招娣才淚眼婆娑地對孫成蕙數落開了:“成蕙,你不要怪你哥,你哥過去對得起你,現在還對得起你。前陣子,你和存義都住院,我忙著侍候你和存義,家裡全是你哥在操持。他自己一天三頓喝鹽開水,啥都省給孩子吃,還開了這麼大塊菜園子。今天拿這些東西回來,他也是為了給孩子們解解饞,你卻衝著他發火,像話麼?!你哥身上毛病不少,老闖禍,也幹過壞事,坐過牢,可他總還是你哥,還是我兒子!他真要走,我就和他一起走。成蕙,我再和你說一遍,你哥對不起共產黨,對不起新社會,卻對得起你孫成蕙了……”
孫成蕙眼圈紅了:“媽,你別說了,今天怪我,都怪我……”
孫成偉仰臉看著星空:“成蕙,不怪你,怪我,怪我賤。”轉過身子,愣愣地看著這個共產黨員妹妹,眼裡噙上了亮閃閃的淚花,“小妹,你說說看,我今天究竟做錯了什麼?難道我真給你這個共產黨員丟臉了麼?”
孫成蕙說:“哥,在外面我是共產黨員,在家裡就是你小妹,你彆氣了。”
孫成偉深深嘆了口氣:“我不氣,我也得走了,還是回農場就業吧。”
孫成蕙一把拉住孫成偉的手:“哥,你……你還真生氣了?”
孫成偉搖搖頭,這才說了實話:“不是,小妹,你不知道,我留下來對你們真不好。你也許不清楚,咱們無產階級專政機關可是厲害得很呀!按規定,我不論到哪裡,都要拿著刑滿釋放證明到當地公安派出所報到的,而且……而且,釋放證明上寫著哩,要繼續剝奪政治權利三年,戴壞分子帽子接受監督勞動……”
孫成蕙怔住了——這一點她可怎麼也沒想到!
孫成偉繼續說:“小妹,你和存義都是黨員,存義還是礦長,家裡有我這麼一個戴壞分子帽子的人在這裡接受監督勞動,你們還咋工作?所以,我非走不可。”
孫成蕙不無痛苦地問:“哥,這麼說,你又鑽了空子?”
孫成偉點點頭:“就算是吧,誰能想到礦長家裡住著個壞分子呢?”
孫成蕙又嗔又怒地白了孫成偉一眼:“哥,就這樣,你還敢和孩子們吹,說你坐的是日本鬼子的牢,是不是?”
孫成偉有些窘迫:“小妹,這……這你千萬別誤會,這都是援朝、勝利這幫小混蛋把我逼的。”嘆了口氣,“算了,不說了,走吧,我只能走了。好在存義的傷好了,你也出院了,大人孩子都保住了,我心也安了。我想明天走,等孩子們上學以後再走,也不要你們誰送。”
鄒招娣抹著淚說:“大偉,媽送你!”
孫成蕙毅然道:“哥,你走什麼?不要走,就在這裡住下去吧!”
孫成偉和鄒招娣愣住了:“這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