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姬凌生一踏進霧區,算是知道了這地方為何讓南地修士都忌憚三分,進來才幾步路,姬凌生原本外放的神識被悉數逼回體內,加上障眼濃霧,姬凌生玄宮第三門的修為竟毫無用武之地,就視野侷限這點來看,相比那些進林撿漏的凡人未必能強上多少。
從黑風背上跳下,姬凌生調整氣息後試著將神識放出,無果,只覺用作探路的神識被無窮盡的霧氣禁錮在體內,一寸不得出來,徒勞無功兩次後,姬凌生也就放棄這無用功了,與此同時鬆了口氣,自己尚且如此,那仙宗宗主在外號稱地境之下無敵,說到底不過一介玄宮修士,不是有通天本事的地秘境高手,未曾比自己高出一個大境界,既然如此,可想就算追殺進來也是同樣窘境。
打不過未必躲不過,姬凌生年少時做事全憑喜好,卻從不會吃虧,很大原因是會審時度勢,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說白了就是挑打得過的下手,雖然無恥了些,可屢試不爽。
稍加思索了會,姬凌生不敢久留,朝林子深處走去,黑風低頭跟上。從外看來是煙籠霧罩的蓬萊仙境,只有進了裡面才知道是塊怪枝亂椏、藤蘿叢生的險地,姬凌生看不見路,只得儘量走個直線,避免與萬一追殺進來的仙宗宗主撞個正著。
姬凌生回頭看了眼黑風的膽小模樣,黑風是通靈馬,沒什麼大本領,對兇惡獸類傳來的威壓氣場尤為敏銳,在雪山下的蟲洞尚且如此,黑風現在這畏縮模樣,想必林中有什麼兇獸才對。正沉吟間,姬凌生和趴在草垛裡摸索的一人打了個照面,見是一個尋常的採藥人,姬凌生摸到虛囊上的左手這才緩緩放下,被追殺了幾日,姬凌生自然心神緊繃如弓弦,一刻不敢放鬆。
那家丁模樣的漢子被姬凌生凌厲眼神盯得一陣哆嗦,能被委以信賴的派進來採藥,漢子清晰記得管家的告誡,敢來霧區採藥的,不是手法老練的手藝人,就必定是極為扎手的點子,不論是神通廣大的修煉者,還是來磨礪的富家子弟,都不是他一個月俸十兩的小小家丁可以招惹的,遇見都得躲開,最好還恭敬些。回想起管家語重心長的勸告,漢子心肝亂顫,趕緊低頭,不敢看向姬凌生眼神。
姬凌生看得出漢子的膽戰心驚,要是膽子大些的話也不會去做動輒得咎的家僕,姬凌生沒有捉弄這類可憐人的惡趣,於是悄然離開,等到腳步聲遠了之後,漢子才敢抬頭,抹了把漢,想起手頭的事,又繼續在草叢中悶頭摸索去了。
走了數百步,路上又遇見幾人,都是清一色的採藥人,大部分是奴僕衣著,鮮有北晉人摻雜其中,畢竟北晉人是出了名的與人不善,當然,這個人是指外地人。
一路上還算熙熙攘攘,還能聽見採藥人們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閒聊,可熱鬧的到底只有大霧區的最外一圈,再膽大包天、心細如髮的手藝人也不敢在這瘴氣逼人的林子裡走得太遠,所以過了這最外圍的半里地就少有人煙了,對於在西山和清歌姑娘散步時聽慣了蟬鳴鳥啼的姬凌生來說,這林子確實靜得過頭了,走到後面,只聽見自己與黑風踩在枯葉的細碎聲響。
在姬凌生走了一里地,如履薄冰的時候,霧區外打坐的仙宗宗主元岐終於起身,一路上趕路耗去的靈氣恢復之後,元岐一身黑袍飄起,如鬼魅般衝進了霧區密林,進入霧區後,果不其然,元岐的神識被壓制得一絲不得外洩,一路靠神識探知追蹤姬凌生的黑袍道士並不著急,而是看著朦朧霧氣,漸漸露出一絲陰狠的笑意。
不知黑袍道士使出什麼本領,黑色道袍中傳出悉悉索索的動靜,隨著衣物擺動,從元岐袖口處猛然鑽出數十條黑蛇,黑蛇掉落地上然後四散竄開,引來林子中採藥人們的齊齊驚叫。
而幾里外,姬凌生正和一十歲大的少年大眼瞪小眼,走了半個時辰沒遇見半個活人的姬凌生可著實有點意外,一開始以為是修為高深到返老還童的老怪物,以至於看見小孩背上的藥篼十分不解,等察覺到眼前這小毛孩沒有絲毫靈力波動後才確認是個膽兒肥的年輕採藥人。
面對這個說是初生牛犢都低估了他的少年,姬凌生一時間竟無從下手,冒然發問可能會驚跑這小傢伙,正猶豫時,那少年郎眼睛放光盯著姬凌生,問道:“你是修煉者?”
少年說話直接,有些衝撞,不過姬凌生不至於跟小孩置氣,於是點頭。少年眼睛更亮,像撿到珍寶一般,將長輩叮囑的生人勿近一股腦全忘了,小跑到姬凌生身前,一臉憧憬問道:“你會什麼把戲嗎?”
姬凌生哭笑不得,繃著臉搖頭。
少年臉上滿是失望,詰問道:“什麼都不會,那你還說你是修煉者!”,姬凌生正考慮著是否管教一下這個不忌生人的小孩,譬如將他吊樹上抽一頓,如果能讓他學乖那是最好不過,這時從霧氣中現出一人,姬凌生神識受縛,只得挑頭看去,是個粗布麻衣的瘦小老頭。老頭見到站姬凌生咫尺間的少年,立刻飛奔過來,一把將少年護在身後,等查探少年安然無恙後才小心翼翼看向姬凌生,和顏笑道:“這位公子,家中孩子不長見識,如若冒犯了公子,還望不要計較······”
還沒說完,少年插嘴道:“阿公,這人說他是修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