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罕帖木兒雖然擔憂淮泗,可因為不知燕軍駐紮成武的意圖,一時間,卻也無計可施,只有接連催促探馬、斥候,以早日探明燕軍動向。
他這邊接連催促,想早日探明燕軍動向。成武城中,趙過也是一再下令,命麾下儘快探明元軍動向,想搞清楚察罕帖木兒究竟是要準備撤軍,抑或是有意長駐曹州,又或者別有所圖。
從燕軍攻入濟寧起,多日來,濟寧全路便大戰、小戰不絕。而這連日來的惡戰,終在曹州解圍後暫時地平靜下來。一邊是曹州的萬餘元軍精銳,一邊是成武的數萬燕軍悍卒,幾萬人遙遙對峙,陷入了僵持。
人生有起有伏,戰爭也是一樣,不可能總刀槍相見,而當陷入僵持,比拼的就是耐性。在摸不清敵情時,絕對是不可貿然行動的。
其實相比元軍,燕軍還是有不少優勢的,至少糧秣補給無虞。可對比元軍,燕軍也有劣勢。元軍的主將便是察罕本人,燕軍的主將卻不是鄧舍。
早先,還有鄧承志在泰安做名義上的前線總指揮,有楊萬虎等為副手,而如今,楊萬虎渡河南下,鎮守徐州,鄧承志也早被調回益都。換而言之,也就是說,如今整個前線、整個成武城中的數萬燕軍人馬,此時此刻,唯趙過馬首是瞻。——而這數萬軍馬,則是益都全部的主力部隊。
個人獨任方面,統帶全省主力,虛首府而實邊疆,遠在千里之外,短時間內還好,時日若長,合適麼?就不說益都會不會因為空虛而出現問題,只“坐擁主力,遠懸千里”,恐就非為將之道,非是人臣之福。
趙過是個謹慎人,不管鄧舍對他有多信任,他對此卻都不得不認真考慮。
並且,屈指算來,自奇襲鉅野,燕軍已在濟寧征戰了月餘,而今大部皆定,只曹州未平,將士睏乏、多有歸意,如果繼續僵持下去,會不會軍心不穩?——元軍就不存在這方面的問題,他們雖是遠道而來,但卻是初來乍到,師尚未老,並且剛解了曹州之圍,兼且李察罕自為主將,士氣正旺,便是再多僵持一些時日也無大礙。
將敵我的優劣相比,趙過得出結論:理智上,他應該繼續駐軍成武,如果此時撤軍,很有可能察罕帖木兒會趁機反撲,辛辛苦苦打下的濟寧一路說不定就會“旋得旋失”。可又因為種種的考慮,又不能不顧慮益都的想法、不能不顧慮鄧舍的想法。最終,他做出了決定。
再寫書信一封,請示鄧舍:眼下應該怎麼辦?並謙虛地自稱:“臣本走卒,素無功勞,蒙主公恩寵,驟為將軍。為報君恩,固不惜死,浴血疆場,實為本分。只是威望不足,難以統率全軍”,請鄧舍仍將鄧承志派回,或者派個別的“上將”來也可以,接管指揮權。
信寫好,即遣人送去益都。用的八百里加急,換馬不換人。
……
沒幾天,信箋已到益都。
鄧舍接到時,剛剛換上戎裝,在鄧承志、郭從龍、高延世、柳三諸將的簇擁下,準備出門。
他瞧了瞧信封,奇怪說道:“昨天才有例行的戰報送來,前線無戰事,仍處在僵持中。怎麼今天就又有阿過的書信來到?……,八百里加急,應是兩三天前寫的了,不知是為何事?”拆開觀看,不覺啼笑皆非。
鄧承志問道:“敢是前線出了什麼變故麼?”看鄧舍神色,又覺不像。
鄧舍沒好氣地把信丟給他,說道:“你才回益都沒幾天,前線就有人想你了!”
不等鄧承志細細觀瞧,他又對郭從龍諸將說道:“這個阿過!在前頭不想著好好打仗,淨想些沒用的東西!”停下腳步,略微思量,復又說道,“罷了罷了,本不待理會他,又怕他在前線胡思亂想。來人,拿紙筆來!”
自有隨從奉上紙筆。
鄧舍穿戴的鎧甲齊全,寫字有些不便,寫了兩個字,索性將筆扔給一個侍從,說道:“我說,你寫。”
他絲毫不帶思索的,直接就說:“你在前頭好生打仗就是,什麼‘本為走卒、素無功勞’?又什麼‘威望不足,難以統率全軍’?這些話是誰教你的!你一個結巴,話都說不囫圇,還好意思去學讀書人的花花腸子?……,老實告訴你:察罕不走,老子寢食難安!要真想報我的‘君恩’,你便在成武好好待著!察罕不走,你也不許動!敢擅自行動、後退半步,老子給你好看!若能熬到察罕滾蛋,等你回來老子給你擺宴慶功!……,另外,糧秣補給你不需發愁,我已下有嚴令,必能按期送至。”
郭從龍、高延世、柳三等人早在邊兒上聽得莫名其妙,此時聽了鄧舍這一篇話,更是摸不著頭腦,都向鄧承志看去。
鄧承志已經看完了趙過的信,適時地解釋說道:“卻是趙左丞就前線局勢,請示父王該怎麼辦;並自稱威望不足,請父王遣人去成武接管軍權。”
諸將都不是笨人,頓時明白了趙過的心思。
而由此,再聯絡鄧舍剛才的一系列表現以及口述的回信內容,雖是“罵”的趙過,眾人卻無不感同身受,皆不由自主心潮澎湃,只覺熱血衝頭,不約而同地想道:“將在外、君不疑。不是明君,誰能如此?能遇見這樣的好主公,真是俺們的好運氣!沒別的說,只有效死疆場,以報君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