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邊裝病成真病,也暫且按下不提。
只說趙忠,出了衙門,急去找大夫,走在街上,迎面撞見一騎,馬過處雞飛狗跳,心中納罕,想道:“方補真奉旨巡城,才剛拿下兩個違紀的官兒、斬了一個仗勢的豪奴。這又是誰,這般不長眼?頂著風頭犯法?”
一邊想,他一邊讓在路邊,等那騎士奔至近前,拿眼細看,卻見是個百戶打扮的將校,手執一面小旗,便催馬疾行,便高聲叫道:“前線軍報,八百里加急!閒雜人等速速讓開!”
趙忠自言自語,說道:“原來是個信使。”又想,“前線軍報?濟寧打了勝仗,徐、宿亦落主公手中。前線還有什麼軍報值得這般加急?敢是察罕老匹夫又有了什麼異動麼?”說到察罕,他忽然想起一事,“是了,聽說察罕親率精卒、馳援曹州。莫非,來的是曹州軍報麼?”
他猜得一點不錯,來的正是曹州軍報。
那信使打馬過街,徑入燕王府內。鄧舍剛寫完給姚好古的信,命人送走,接到侍衛的通傳,連忙叫他進來。
“啟稟大王,曹州急報。”
“拿來!”
信使呈上急報,鄧舍展開觀瞧。認得筆跡,是趙過親書。他細細看罷,問那信使:“如此說來,趙過已經撤軍?”
“是的。察罕率軍進逼城外,我軍腹背受敵,不得不撤。”
“察罕怎麼渡過的黃河?阿過不是在河邊放的有守軍麼?”
“察罕以一部偽作主力,屯駐對岸,吸引了我河邊守軍的注意力。同時選揀精銳,繞行三十里,從別的地方趁夜渡河,復又穿插回來,將我守軍打散。繼而全師橫渡,開至曹州城外。”
“他帶了多少軍馬?”
“萬人上下。”
若是換了別的元軍將領統帶萬人馳援曹州,縱然腹背受敵,趙過也許還能擋得住;但而今是察罕帖木兒率軍來援,別說萬人,哪怕只有五千,趙過也難以抵擋。對此,鄧舍心知肚明。他頷首說道:“前有堅城未下,後有強敵來援,左右難支,腹背受敵。所以,不得已而撤軍。”
“正是如此。”
“撤軍前,可曾與察罕交鋒?”
“打了兩仗。一次是河邊守軍被擊散後,趙左丞立即遣了兩千精銳奔赴河邊,不過卻仍沒能將察罕留住。第二次是在城外,先展開進攻的卻是察罕。……,當時,他剛到城下,距我軍十五里遠,不等紮營,就親自上馬、引帶三千精騎,來衝我陣。我軍猝不及防,不足半個時辰,被他連拔兩營。”
“不足半個時辰,連失兩營?”
“是。”
遙想當日,城上元軍觀戰,城外敵我交鋒。半個時辰內,燕軍丟盔卸甲、接連後退;察罕一馬當先、連拔兩營,氣勢如虹。如果再敗退下去,城內的元軍定然出戰,內外呼應之下,燕軍全線潰退也不是不可能!
一旦潰退,兵敗如山倒,頹勢就難挽回。莫說曹州,估計便連成武等地,怕也會被元軍趁勢收回。
鄧舍說道:“那這頹勢又是如何被止住的?”
“趙左丞命親兵赴前線插旗,與諸將約定:‘旗在人在,旗失人亡’。並明令:‘敢再有退卻者,立斬之’。隨後親率千人,薄曹州城門列陣,威脅城內,使其不敢出兵。此戰,從中午一直打到傍晚,我軍失去的兩個營盤再三易手,沙場上屍積如山、血流盈野,酣戰的呼聲數十里外都可以聽到。而直到察罕退軍,城內的韃子雖試探再三,卻始終不敢露頭。”
當其時也,外有強敵、內有堅城,趙過身為主將,該以何方為重?
察罕雖強,但是遠來之師,未及休整,連營盤都沒有立,定難持久。他的這一個衝鋒,打的不過是個“一鼓作氣”罷了,必然“再而衰、三而竭”。所以,關鍵之重點不在察罕,而是在城內。
如果城內趁機出兵,內外受敵,燕軍必然顧此失彼,“大事去矣”。
故此,趙過在給前線的將士下達了嚴厲的軍令後,便對察罕、對前方的交戰不管不問,親自坐鎮城門外,以威嚇城內,令城內的元軍不敢妄動,最終經過一番苦戰,穩住了形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