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過的表情也變得古怪起來,不過很快,這古怪變成了歡喜,霍然起身,重重地把軍報按在了案几上,大聲說道:“這、這是老天都在幫在咱們呀!剛才在吳營,常、常大人贊主公洪福齊天。主、主公真的是洪福齊天!”
泰安的軍文中所說何事?
卻是據最新線報,察罕帖木兒經過種種的軍事部署,完成了對大同的封鎖,以及聯手李思齊,並基本實現了對關內張良弼等人的壓制,終於安穩住了後方,騰出來了手,於昨日,親率八千軍馬,剛剛出了臨汾城。
單州決戰開始前,察罕帖木兒不是不想來。他在益都和鄧舍交過手,知道鄧舍是個勁敵,恐怕非是王保保所能應付。
然而,問題卻出在他根本來不了。大同新勝,孛羅帖木兒並不心服;張良弼蠢蠢欲動,與孛羅潛通訊息。如果在這個時候,他貿然離開,極有可能就會出現後方再度生亂的情況。
以他先前的推測,濟寧戰場先有王保保的萬餘軍隊,雖敗,主力尚存;後有賽因赤答忽千里馳援,兩軍何在一處,有一兩萬人,縱使海東在得到東吳的支援後,攻勢再銳,不管怎麼說,即便不勝,總也不會落敗。再退一步講,就算竟然真的落敗了,也不會速敗,總能堅持一段時間的。
因而,他沒有立即就親自前來援救,而是等到穩定了後方之後,這才率軍出發。只是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這一番,卻是徹底失算。
單州決戰,燕軍已勝。別說他帶了八千人才出臨汾,即使他帶八十萬人,又能如何呢?臨汾距離濟寧千里之遙,等他趕到,黃花菜都涼了。定然木已成舟,肯定無力迴天。
但是話說回來,如果他的這次親自率軍來援,能提早那麼三四天,即便單州決戰他仍然趕不上,但是對燕軍接下來的攻打單州城之戰來說,也許卻就會是難度倍增,甚至,不止“倍增”,十倍百倍的增加難度也是很有可能的。
難怪潘賢二既喜又驚,還帶著點後怕。
趙過大笑著說道:“年、年前益都之戰,我軍險些覆沒,差、差點被察罕老匹夫將咱們打回去了海東。此次入濟寧以來,先、先生也應該知曉,不但是俺,包、包括主公在內,都無時無刻不在擔憂察罕會親來馳援。果、果不其然,他真的來了。只、只是可惜,卻是在塵埃落定後才姍姍來遲。……,哈哈,哈哈。”
察罕帖木兒不來時,擔憂他會來;一直沒有他的訊息與動靜,仍然忍不住擔憂。終於有了他的確切情報,真是就好像一塊石頭落下,總算是去了這塊心病。趙過如今城府日深,頗有鄧舍之風,常常喜怒不形於色,然而,饒是如此,這會兒還是按捺不住歡喜,連著大笑了好幾聲。
潘賢二、楊萬虎也是大笑不止。
趙過拿起軍報,晃了兩晃,與他們說道:“這、這是個好訊息。不過,察、察罕老賊雖然姍姍來遲,咱們卻也不能大意。攻、攻打單州必須速戰速決,絕不能拖延遲誤!如、如若不然,萬一等到察罕來到,咱、咱們還沒有克城的話,恐怕底下的仗就不好打嘍!古、古人云:‘行百步者半九十’。諸位,這、這種事情咱們絕不能做!”
“是!”
楊萬虎問道:“老賊遲來這件事兒,要不要通傳三軍?”
人的名,樹的影。察罕帖木兒名聲太大了,不止鄧舍、趙過擔憂他會來,並且軍中諸將也多有擔憂。
趙過沉吟片刻,搖了搖頭,說道:“人、人多口雜,這個訊息還是不要外傳的好。”
潘賢二心領神會,介面問道:“那單州城內?”
“立、立即遣派人手,把城池看嚴了。務、務必要使其斷絕內外聯絡,這個訊息絕不能傳入城內。”
“諾!”
趙過統帶數萬大軍,為海東攻城略地,一言出,千萬人頭落地。人只見他在表面上的風光,卻不知他為此付出了多少的辛苦。
戰前謀劃,他要殫精竭慮;臨敵交戰,他要身先士卒。
好不容易打了勝仗,士卒們在被犒勞之後,都歡快酣暢地睡去了,他卻依然需要為一樁又一樁的軍務繁忙操勞。既不能辜負主公的厚望,又要擔起數萬人的生死榮辱,沉重的壓力只在一人的肩頭,有多麼的疲累,因為身份的關係,卻又分毫不能向外人吐露,只好藏在自己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