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將軍。”
說的是徐達。在不久前的龍灣之戰中,徐達剛因功升為中書右丞,按官職來說,藍玉本該稱呼他“常右丞”的。不過,一來因為徐達在吳軍中的地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二來,徐達曾以大將軍領過兵。故此,藍玉尊稱他是“大將軍”。
不過,這也就是藍玉這麼稱呼徐達。吳軍諸將中現在有兩個大的派系,一派便是徐達、常遇春、藍玉等,算是朱元璋的心腹嫡系;另一派則是邵榮等。邵榮,是郭子興的舊部,和朱元璋不太和睦。如果換了是邵榮派系的人在此,絕對就不會這麼稱呼徐達了。
趙過亦是久聞徐達之名,“噢”了一聲是,笑道:“徐、徐大人當時名將,不用你說,俺、俺猜也能猜得出來,治軍肯定是很有亞夫遺風的了。……,貴、貴軍人才濟濟,著實令人羨煞。”
藍玉雖然機警,畢竟是個少年人,不夠老練,聽了趙過的稱讚,也沒有謙虛,只是自得一笑。這一笑不要緊,引來了楊萬虎的不滿,重重“哼”了一聲。藍玉笑著扭頭看了他一眼,也沒說話,指了指前頭,與趙過說道:“請大人再行幾步,前邊就是帥帳了。我家將軍正在帳內相候。”
聽了他這句話,楊萬虎更是不滿。
趙過大老遠的來了,常遇春居然不出營迎接,大咧咧在帳內相候!其實,不止楊萬虎不滿,藍玉心中也是十分詫異。
本來說好的,等趙過來,便提前派人送信,常遇春自會親自出來相迎。但是現在派去送信的人已去了多時,為何還不見常遇春出來?不但不見常遇春,馮國勝、蔡遷諸人為何也是一個不見?
幾個人幾種心思,來到帥帳外,藉助火把,看得明白,見適才過來送信之人竟然沒有進入帳內,只是在帳外淋著雨,也不知在等些甚麼。
藍玉與趙過告了個罪,疾步上去,拉了這人到一邊,低聲問道:“怎麼回事?你為什麼沒進去?為何不給將軍送信?帳子裡邊在做什麼呢?是不是有什麼事兒?”
大帳的簾幕掩著,看不到裡邊虛實,只聽到不時有話聲傳出。有常遇春的說話,也有蔡遷的說話,還有一些不認識的人說話。
“回將軍,老爺正在帳內,……”這人把手伸到脖子邊,做了一個手勢,接著說道,“將軍您也知道,老爺最煩這時候有人打擾,所以小人不敢進去,怕觸了黴頭。”
“嘁!現在是什麼時候!不是剛派俺去邀請趙大人過來麼?將軍怎麼忽然卻做起了此事?”
“聽說是蔡將軍才審完俘虜,剛給老爺送來。也許是老爺興致上來,一時沒忍住?”
“你快去帳內,告訴將軍,便說趙大人來了!”
藍玉話音才落,邊兒上一人介面,說道:“不、不急,不急。”藍玉轉首,卻是趙過不知何時來到近前,忙賠罪不迭。趙過城府好,也不生氣,笑問道:“聽、聽得帳內甚是熱鬧,是常大人在召集軍議麼?”
藍玉尷尬一笑,說道:“不敢瞞哄大人,實是將軍正在審俘。”
正說話間,帳幕開啟,兩個吳軍親兵打扮的人推搡著一個元軍將校模樣的人走了出來,走沒幾步,往帳篷邊兒上一拐,一個親兵抬腳把這元將踢倒,另一個親兵抽出佩刀,乾淨利索地將其頭顱砍下。
一套舉動,這兩個親兵做的行雲流水,配合得十分默契。完事了,自有別計程車卒拖走這元將的屍體,他兩人則提了元將的腦袋,回去帳內覆命。
適才沒注意,這時看去,帳篷的拐角處,鮮血橫流,混得地上淌的雨水都是殷紅一片,也不知已經殺了多少人了!更不知這個元將是第幾個被殺的。卻原來是什麼審問俘虜,竟明明是在殺俘。
常遇春哪兒是在審問俘虜,分明是在殺俘!
再看藍玉以及帳外親兵、士卒們的表情,一個個若無其事,很顯然早便就習以為常了。
藍玉有點不好意思,不過這點不好意思卻也並非是因為常遇春居然在中軍帳內大肆殺俘,而卻是因為常遇春沒有出來迎接趙過,他解釋說道:“我家將軍性如烈火,嘗自言道,在這世上最見不得兩種人,一種是不忠不孝之徒,良心都叫狗吃了,不是個玩意兒,羞恥與之同稱一個‘人’字;另一種便是韃子,非我族類,殘暴如狼,佔我中華,塗炭生靈,亂我社稷,毀我衣冠,若不將之殺個乾乾淨淨,實在愧見祖宗。所以,一見著這兩類人,常常就忘了別的事兒,非要把他們先處理乾淨了不可。”
趙過寬容地一笑,說道:“身、身為男兒,大丈夫頂天立地,正、正該如此。常大人真乃性情中人,不、不愧我漢家好男兒!”
“那就請大人稍後片刻?末將這就去帳內與我家將軍報信。”
“不、不急,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