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年歲比你長,又和你父親同過事,你可以叫我一聲叔叔。以上我對你說的話,皆為肺腑之言,希望你能聽得進去。
“咱倆交戰,有紛爭,便好比是一家之中叔侄吵嘴,算不得什麼。而今有外賊,理應同心協力,共報皇恩。如果你同意我的意見,我現在就會撤軍。凡是俘虜你計程車卒,我也都會放還給你。
“但為了齊力殺賊,我希望你能夠派出萬人,聽我排程。待敗紅賊,凱旋之日,朝廷必有封賞,我肯定會大力薦舉你的功勞。這樣,既報了皇恩,又不愧對你父親的威名,而且你也還會因此而得到良將的名譽。三全其美,何不為之?
“我從起兵起來,凡有所攻、無不俱克;凡有所阻,無不皆碎。軍旗立處,風雲變色;兵鋒所向,山河披靡!既克汴梁,又定關中;安撫晉冀,意指山東。為報皇恩,為天下蒼生求生,雖然鎧甲生蝨,不敢稍懈。
“這一次,和你開戰還不到一個月,部隊的先鋒就已經能夠看到你的城頭。李思齊駐馬黃河,五臺山難為險隘。上則有朝廷之諭旨,下則有將士之戮力。三軍上下,氣勢如虹;百萬虎賁,人皆思戰。
“雖因我念及你我的叔侄之誼,用我一點微薄的威望勉強暫時停下了軍隊前進的步伐,但是眾意難違,時間必不能久。我想說的就是這些,請你好好地考慮一下。如果你同意,願約盟好。若你不同意,請會獵大同。”
接到信後,孛羅帖木兒令人讀誦,從聽到的第一句開始,他就面色陰沉。
什麼“攜手殺敵”!好似地位平等。明明從始至終,察罕都是答失八都魯的部屬。聽到第二部分,察罕帖木兒盛讚答失八都魯的人品才幹以及孛羅收復雲內三州的功績。孛羅帖木兒面色稍和。又從第三部分起,聽到察罕勸說應以國事為重,不要自相殘殺,孛羅“哼”了一聲。
座中有人說道:“李察罕這張嘴,端得伶牙俐齒,說的天花亂墜。被他這麼一說,倒彷彿都成了咱們的錯,是咱們不識大局了!卻忘了他主動挑釁,覬覦我大同的時候!”
孛羅揮了揮手,止住幕僚評價,吩咐念信的那人,說道:“繼續念。”
這就唸到察罕自居孛羅帖木兒叔父輩。
念信的那人膽顫心驚,不敢直讀,囁囁嚅嚅,偷覷孛羅神色。
孛羅帖木兒心知下邊的話肯定不好聽,面色復轉陰沉,冷冷說道:“照直念!”念信之人鼓起勇氣,照直念出。果然話音未落,猛然聽見一聲響,急抬眼去看,卻是孛羅霍然站起,舉起茶碗,摔碎在地。
“欺人太甚!”
嚇了這人一跳,跪拜在地,連連磕頭。
室內諸人有的怒形於色,破口大罵;有的驚訝愕然,不敢相信。有腦子轉得快的,忙勸解孛羅。孛羅繼承其父的職位,論地位,仍然是在察罕之上。但察罕帖木兒卻竟然自稱是孛羅的叔父輩,明顯的是在侮辱他。
好半晌,孛羅壓住怒氣,與那念信人道:“不關你事。起來,接著念。”
唸到察罕提出,如果罷兵,願意把俘虜還給孛羅。
室內有人說道:“他如果還俘虜給我軍,我軍肯定也是需要還俘虜給他的。這是公平交易。但是,他的軍隊已經深入咱們大同腹地,攻佔了好幾座的城池。這些城池的歸屬,察罕為何卻沒有提起?”
有人嘿然,說道:“察罕便是頭狼。吃過嘴裡的肉,又怎肯會再吐出來?他這幾句話說的好像是很有誠意,像是吃了多大的虧。實際上呢?若是按他所說,吃虧的恰恰是我軍。察罕老賊,當真老奸巨猾!”
再又到要求孛羅帖木兒出軍萬人,作為和談的條件。
一言而出,室內譁然。聽到這裡,已經不是少數的人在罵察罕了,幾乎人人皆是切齒痛罵。脾氣壞的,甚至拔刀抽劍,搶至階下,或擊打鎧甲,或握拳揮舞,高聲請戰。請求孛羅立刻派人出城,要與李察罕決一死戰。
孛羅的面色陰晴不定,斥道:“堂上議事場所,你們吵吵嚷嚷,成何體統!都給俺退下,……,往下念。”
最後是察罕自誇,直到“若你不同意,請會獵大同”。
信既讀過,室內諸人紛紛發表意見。
有說東的,有說西的;有叫嚷的,有拍案的;有跪在下來磕頭請戰的,有一言不發、低頭沉思的。好多人的話與許多別的聲音混在一起,把個堂上攪得好似個菜市場,聲浪陣陣,險些把屋頂都要掀破。
“是和是戰?請主公發話!”
“將軍還猶豫什麼?士可殺不可辱!察罕朝中有人,咱們在朝中卻也不是沒有奧援。末將就不信了,察罕真有膽子來,幹冒天下之大不韙,進攻咱們的大同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