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細普及親兵皆面現驚駭,心跳如擂。他們紛紛從別處收回目光,一時間,視線皆集中在了方米罕和馮脫音的身上。
……
陌刀下劈,卷帶疾風,速度之快竟至帶出了呼嘯。這是刀刃劈開空氣所發出的聲響。馮脫音的臉上全是血跡、肉塊,扭曲猙獰,大叫道:“喝!”
聲助刀威,刀增聲勢。這一刀,乃是在方米罕的面前劈下,兩人相距甚近,兼且陌刀落下的速度極快,方米罕眼看是躲無可躲。他身後的親兵們大驚失色,按照軍法,主將若亡,親兵皆斬,無不奮身相救。
有的從側翼直朝馮脫音的身上撞去;有的回身掣肘想要把兵器擲出;還有人則雙腿下沉,放低了重心,用力躍起,希望可以替方米罕擋上一下。
許多人一起動作,月光明亮,把他們的動作皆剪影下來,映在地上。同時,馮脫音的親兵們也各有舉動。一片動中,唯獨有方米罕卻靜靜屹立。
……
“將軍怎麼還不動?”
“刀都快砍到身上了!”
陳細普等人的高叫引起了近處敵我士卒的注意,隨即,就好像波紋傳遞,又波及影響到了較遠處的敵我士卒。
一眨眼的功夫,戰場上漸漸安靜下來。因為慣性的緣故,每個人還都保持著原本的動作,或砍或擋,但視線卻全部都轉向了馮脫音與方米罕處。
……
方米罕就根本沒打算躲。
馮脫音的勇武,他已經見識得很清楚了。即使能躲開這一刀,方米罕自問也難以躲開下一刀。所以,他在主動迎敵馮脫音時就想好了對策。陌刀落下,他身形微側。鋒銳的刀刃從他的肩膀砍入,不費吹灰之力,便就卸掉了整條的臂膀。殷紅的鮮血如泉水般噴湧出甚遠,灑落地面。
方米罕忍痛,嘶聲呼叫,右腳朝後移了半步,用靴尖挑起蓬鬆的沙土,朝著馮脫音的面門踢了過去。
馮脫音正圓睜雙目,緊盯方米罕,打算回刀再砍,忽然間沙土飛揚,隨風散開,頓時被迷住了眼。
他“啊喲”一聲,心知不好,叫道:“孺子奸計!”不及劈砍敵人,撤刀防禦,忽覺腹內一涼,好似有個人撞入了他的懷中,刃入體內。
短刃刺入、又拔出,拔出,再刺入。馮脫音目不辨物,既疼又驚,丟掉陌刀,想去摸腰間的環刀,但太痛了,手還沒碰到刀柄,就覺得隨著鮮血的湧出,他的力氣在一點點的消逝。危險之下,他亂了方寸,乾脆環刀也不去拿了,改而把懷中之人牢牢抱住。他力大如牛,儘管重傷之下,力氣還是不小,裹得懷中那人渾身上下骨頭都在“劈劈啪啪”地直響。
但短刃畢竟已經深深地插入了他的體內。
從目不辨物,他逐漸眼前發黑,慢慢鬆開了手,癱倒在地。被他抱住的人趁勢掙扎開來,踩在他的身上,彎下腰,割下了他的腦袋。然後,舉起首級,迎對著夜空彎月,強忍住劇烈的疼痛,張開嘴大聲嚎叫。
那嚎叫聲像是興奮,又像是大劫餘生的失控,且眼眶中流下了兩行眼淚。這人正是方米罕。以犧牲一臂的代價,斬殺了馮脫音。破釜沉舟,一刀告捷。這交手儘管短暫,卻十分的慘烈。
整個的戰場上,沉寂無聲,但隨即,益都士卒同聲吶喊,爆發出了興奮的歡呼,好像無數人的都在高叫:“將軍方米罕!將軍方米罕!”
河南軍士卒士氣大沮。
楊四趁機猛攻,其它的益都軍卒也都是奮勇向前。馮脫音一死,河南軍群龍無首。方米罕判斷的不錯,他果然是河南軍的軍膽,軍膽都亡,別的軍卒更是不必多說,開始潰退。從區域性的潰退演變成全線的潰退,從少部分的逃走,轉變成全軍的奔逃。在很多的時候,主將都是代表了全軍,特別是驍勇非常的主將。一旦主將陣亡,全軍的奔潰就會不可避免。
陳細普驚喜若狂,抓住了戰機,把他擅長佈陣的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一邊是列成陣勢的益都軍,一邊是散亂無形的河南軍。勝負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