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細普領了十來人去戰馮脫音。陳細普此人,是平壤軍校出來的,在軍校時,他最擅長的是陣法。因見馮脫音勇悍,他知道拼勇力怕是敵不過的,所以指揮手下的軍卒列成了一個小小的陣型。
乃是在戰場上較為常見的三疊陣。
盾牌手在前,以抵擋馮脫音的陌刀;長槍手在中,趁隙刺殺馮脫音;刀斧手在後,待盾牌手、長槍手合力把馮脫音傷住、抑或弄掉他的陌刀,便就卷身襲之。陳細普則自用弓矢,在外圍射箭。
所謂“陣型”,就是透過合適的排列,把士卒們的戰鬥力發揮到最大。按道理講,陳細普的這個陣型排的還算不錯,用十來個人,列陣鬥一人。勝算很大。但奈何馮脫音卻不是隻有一個人,他是西岸的主將,一入陣中,就有許多的親兵、河南士卒來救。
儘管三疊陣外側的刀斧手拼力阻擋,卻因寡不敵眾,終被馮脫音的親兵殺散。馮脫音趁此機會,奮起千鈞力,舌綻春雷,大喝一聲,舉刀把對面的兩個盾牌手連人帶盾砍成兩片。
陌刀是靠重量殺敵的,如果由足夠雄壯的人施展開來,即使對上騎兵也是不怕的,一刀下去,“人馬俱碎”。何況區區的盾牌手?
有了本部接應,馮脫音如虎出柙,三兩下就把陳細普的三疊陣殺得七零八落。陌刀上沾滿鮮血,舉起處,順刀杆往下滴流;平砍時,反射月光一泓如水。
陳細普棄弓抽刀,匆忙迎了一下,一股大力撞來,只覺手臂發麻,刀被撞飛。馮脫音回手在砍,有兩個益都士卒奮不顧身替陳細普擋下。雙雙戰死。陳細普見勢不妙,敗退逃走。方米罕適才聽到的那聲巨響,就是馮脫音一刀砍死兩個盾牌手的響聲。
“將軍!賊將太勇,我部難擋其鋒。”陳細普倉皇奔至方米罕身前,急聲說道。抬眼瞧見方米罕的神色,很嚴峻,微微一愣,轉眼去看,這才看到整個的戰場上,大部分的地段益都士卒都處在失利。
“老陳,你看那裡?”
陳細普順著方米罕的視線,看到在河南軍陣後,不知何時,又被人布上了很多的拒馬。拒馬由銳利的長矛、裹了鐵刺的木頭組成,斜斜指向夜空。月光下,長矛的矛頭和木頭頂部的鐵刺發出清冷的光輝。
“拒馬是剛擺上的。韃子動用了民夫,而且還在接著繼續擺。如果等他們將拒馬連線成陣,然後全軍退入其後。我部先要再奪下湖岸,怕就更難上加難。”
“如此,我部該當如何是好?”
方米罕回頭,看了看波瀾微興的湖面,說道:“後無退路。今夜只有蹈萬死、取一生。否則,我部必全軍覆滅。”該到了主將親上的時刻了。他緩緩檢查鎧甲,整束兵器,說道,“馮脫音乃是敵膽,殺之,敵必喪膽。老陳,你方才既一戰未能取勝。本將自當親自上陣。”
陳細普大驚,他是剛領會過馮脫音的驍悍,急忙諫道:“將軍!馮脫音固然是敵膽,可您卻是我本部主將,怎可輕易涉險?”
“事急如此,非俺上陣不可。”
“何不調楊四前去?”
“楊四難得已突入韃子的刀斧陣,是我部少數得利的一個位置。怎可輕調?”
“馮脫音勇悍,將軍恐怕非其對手。請將軍三思!”
方米罕勃然大怒,“苦戰至今,我部漸漸失利。若敗,上則愧對主公,下則羞對楊大帥。人可以不崇高,但也絕不能卑賤。要論勇武,俺或者不如別人甚多,但俺卻也是個武將。一定會做好本職,盡忠盡責。”
他掀開衣襟,出示傷痕給陳細普看:“自從軍來,大小十數戰,負傷十數處。幾乎每一場戰都會傷一次傷,但所有的傷痕都只在胸前。”
陳細普還欲待多說。
方米罕制止了他,斷然說道:“職責所在,死則死矣。俺已經決定了。老陳,你不必再多言說。等本將親自上陣後,你便留在後方,接替排程全域性。最重要注意楊四那裡,需及時派援。若本將戰死,你繼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