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鶴年所言不差,洪繼勳的這條計策確實很險。如果成功,確實是王保保主力盡失不假;但若是失敗,可就是換成益都主力盡失。一旦主力盡失,便就等若益都的這次攻取濟寧之戰宣告失敗。不能不三思斟酌。
“察罕用兵晉冀、關內,孛羅帖木兒能否獲勝、又或能堅持到何時,殊為可知。如果察罕速勝,而我軍還沒能奪下濟寧,必然前功盡棄。臣自知,此計確有些行險,可是非常之時、唯有用非常之謀。主公何必猶豫?”
“先生所言甚是。”
“我軍要想在察罕與孛羅分出勝負前,迅速地攻下濟寧路,除了儘快與王保保決戰之外,並無二途。而若是與王保保決戰,兗州、濟州一帶,河網交錯,不利佈陣;汶上附近,多有山丘,也不利騎兵馳騁。最合適的地點,只有鉅野。鉅野周邊方圓數百里,一馬平川,都是平原。濟寧路的戰事至今,我軍的騎兵部隊都還沒有怎麼動用,此正其用武之時!”
“若趙過未殲鉅野之敵,而王保保已然回師,雖有慶千興可以尾隨追擊,但短時間裡,趙過難免腹背受敵。該如何應對?”
“有兩策應對。一則,令趙左丞堅營自守,命慶千興以偏師牽制濟州,率主力全師過河。則當其時也,王保保軍內有趙左丞、外有慶千興,內外鼓譟,足可為呼應。王保保再強,也必定會頭尾不顧,最終難逃一敗。
“二來,或可在偵知王保保回師時,命慶千興急遣別軍過河,抄小道、阻截其前,給趙左丞徐徐殲敵的時間。待趙左丞將鉅野之敵殲滅後,再迅速前去支援。仍舊命慶千興率主力渡河,內外夾擊,再滅王保保。”
這兩個應對,前者可稱“一鼓圍敵”,後者可稱“分而破之”。
“李察罕中原英雄,虎父無犬子,王保保血氣方剛,不容小覷。若我是王保保,面對這個局面,很有可能會不肯回師,繼續進攻慶千興,同時調動濮州、曹州的軍隊前去支援鉅野。若是如此,先生如何應對?”
“兩強相鬥,敢死者勝。臣會命趙左丞提前便遣派偏師攻佔鄆城。鄆城正當濮州至鉅野的要道,是佔據鄆城,便就是斷了濮州的察罕援軍。
“而曹州的察罕援軍若來,必從曹州(今菏澤)出發,再令趙左丞遣派偏師去鉅野城西的山內埋伏,等曹州軍至,殺他一個措手不及。凡濟寧路周邊數路、數州的察罕精銳皆已被王保保調至鉅野,再去支援的部隊定非主力,只要殺上一陣,就足能打掉他們的鬥志,不會影響鉅野戰事。”
“若我放棄鉅野不救,一邊集中精力,先把慶千興打垮;一邊調動曹州等地的援軍來到,然後再回師與之會合,同取趙過。先生如何應對?”
“如果王保保真敢如此,我軍已然攻陷鉅野,而卻兩面受敵,一面是王保保的主力,一面是曹州等地的軍馬,處在劣勢,面對這樣的局面,臣會命令趙左丞不與接戰,改而棄城南下。從鉅野南下,少有河流、多為曠野,騎兵縱橫,定然無往不利。有趙左丞這一支遊軍騷擾敵後,臣再徐徐調遣泰安、益都的軍隊,開去兗州,趁王保保不能兼顧,攻城略地!”
“曹州西南,便是河南,雖然王保保已經從河南調了一部軍馬,但是還有萬餘精銳屯駐。若我再從河南調軍,圍堵趙過?”
洪繼勳笑了起來,說道:“安豐雖弱,猶有上萬強軍;金陵雖遠,且與河南接壤。主公一調而再調河南的軍馬,難道就不怕安豐與金陵覬覦?”
鄧舍設身處地,自比王保保,接連詰難,而洪繼勳對答如流。
吳鶴年拍掌喝彩,說道:“聽主公與先生論戰,雖只是在圖上推演,不過紙上談兵,卻端得比真刀實槍的交戰還更令人眼花繚亂,心動神馳!”
河光秀也是讚不絕口,說道:“主公用兵如神,這水平,小人拍馬也趕不上!”
鄧舍哈哈大笑,說道:“我用兵如神?莫不成你沒聽出來,這場論戰,卻是先生勝了。”
“啊?”河光秀馬屁拍到了馬腿上,嚇了一跳,生怕鄧舍動怒,偷眼觀瞧,卻見鄧舍神色歡暢。他大起膽子,問道:“主公雖負,為何卻喜?”
“哈哈。洪先生勝了,就是我益都勝了。我怎不歡喜?……,先生,我計已決,即傳令泰安,便按你計謀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