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和趙過一樣,也是個結巴。
但是,他卻又與趙過不同。趙過結巴,所以話少。而李靖雖也是個結巴,話卻很多。早在遼陽、他還是關鐸部屬的時候,關鐸軍中就給他起了個綽號,喚作“包打聽”。意謂他訊息靈通,也暗指他是個話嘮。
現如今,歸了鄧舍,他的脾氣性情卻是半點也沒有改。慶千興、許人回答鄧舍的問題,都是言簡意賅,只說大略。偏偏他,結結巴巴地還給覺出了個例子。不過,這個例子也還是挺有趣的。鄧舍聽得興致盎然。
好容易,聽他結巴完了,鄧舍笑道:“姚平章雖文,干戈陣裡出來的。人又能辨形勢,不拘泥。有他坐鎮南韓,我是很放心的。”遼西、瀋陽、關北、南韓,這幾個地方都很安穩,益都就更能後顧無憂地迎戰察罕了。
當夜宴席,為諸將洗塵。
次日,鄧舍又召見諸將,把益都目前面臨的局勢,以及海東行院擬定的作戰方略,詳細地與他們說了。軍情如火,早開始預備一日,待戰事起時,便會能多有一分把握。也不久留慶千興、李靖兩人了。兩日後,便即下令,著此兩將一個去益都南,一個去文登,這就開始為戰事做預備。
慶千興、李靖才啟程不久,這一夜,一封密報從大都發來。李首生親自送入燕王府中,雖然夜色已深,卻還是堅持請侍衛叫起了鄧舍。
鄧舍就在書房中接見了李首生。連著多日,他睡得都很晚,或者乾脆通曉不眠,難得今夜睡得早了點,又還沒睡熟,就又被李首生擾醒。他卻也不生氣,強忍住睏倦,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繫著衣襟,問道:“何事?”
“通政司密探瑪樂格,從大都送來急報一份。請主公觀看。”李首生跪拜在地,呈上密報。隨從接住,交給鄧舍。鄧舍展開來,看不一眼,正在系衣襟的手不由自主便停止了動作,打了半截的哈欠也咽回肚中。
見那密報上寫道:
“小人上午按照慣例,去西城門揀買蔬菜,兼且巡看。見有一隊車騎入城。觀其旗幟,高懸的是晉冀旗號。小人暗中跟蹤,見這隊車騎最終是入了城中館舍。入夜,有數騎輕出,直入搠思監府上。小人與搠思監府上看門的人常有來往,早行有賄賂,乃與之打聽。入府之人是王保保。”
“王保保去了大都?去的當夜,就私見搠思監?”
鄧舍的睡意頓時消失,他在密報上彈了兩下,直覺地意識到,此事必與孛羅侵犯冀寧有關。他問李首生,說道:“對此份密報,你們通政司的分析是甚麼?”通政司不但有收集情報的職責,更有分析情報的職責。
李首生答道:“臣等分析,此事必與孛羅帖木兒出軍冀寧有關。”
“噢?”
“孛羅帖木兒前腳出軍冀寧,王保保後腳即入大都。時間何其湊巧!又且,王保保是察罕之子,他去見搠思監,就等同是察罕去見搠思監。若無急事、大事,察罕專權地方,形同諸侯,又怎會去不遠千里,去遣他的兒子夜見搠思監呢?而如今晉冀的大事,唯有孛羅帖木兒侵犯一事。
“再又,以往察罕與孛羅帖木兒也曾有過多次的交戰,每次他們開戰,都必然會有一方先去大都,走通門路,以此來取得一份有利己方的聖旨。綜合以上各條推測,以臣料來,這一回,應該也是如此。”
“還有呢?”
“若臣等所料正確,則現在察罕定然是已經做好了與孛羅帖木兒開戰的準備。孛羅帖木兒雖地狹,也是北地強軍,若是察罕已然準備與他開戰,勢必難以兼顧我益都。如此,則他在高唐州厲兵秣馬,其實不過是詐!”
“詐又如何?”
“若察罕果真為詐,則臣等分析以為,海東行院先前擬定的備戰方略似乎也就可以因此而一改了。”
“如何改之?”
“海東行院的備戰方略是以防禦為主。而今,若察罕與孛羅帖木兒起戰事,是為兩虎相爭。且主公又與孛羅帖木兒有約。以臣等之見,我軍應該趁機西取。綜合高唐、濟寧等處的情報。察罕部署在前線的軍隊多數集中在高唐等地,相比之下,濟寧實際空虛。若察罕與孛羅帖木兒無戰事,則濟寧後有河南、晉冀可為倚仗;如今若察罕與孛羅帖木兒起戰事,則濟寧必然就會陷入無援。臣等分析認為,不需人多,兩萬人足以取之。”
“此兩萬人從何而來?”
“半數可從泰安、濟南前線調出;半數可從益都騎兵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