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瘦長說書人道:“俺聽說張元帥是個紅臉兒,可對麼?”
“你欺俺眼少了一隻麼?張元帥的紅臉兒,那是全軍皆知。俺雖少了隻眼,也能看的清楚,自然是紅臉無異。”
瘦長說書人往自己臉上指了指,問道:“可有俺紅麼?”他搽的有胭脂,殷紅欲滴。加上他的表情,做眉做眼,甚是滑稽。
聽眾忍不住,又是一陣大笑。那殘疾不樂,說道:“好生無禮!”從腰邊摸出一把木刀,威嚇他道,“米粒之光,也敢與皓月爭輝?張元帥,神仙般的人物,豈容你來戲弄?莫不想吃俺一刀?“
瘦長說書人一縮脖子,裝著嚇了一跳,隨即正色說道:“你這殘廢,俺卻把你看低了。沒料到你卻是人殘心不殘。諸位,‘米粒之光,豈敢與皓月爭輝?’這話說的不錯。有句古話不知你們聽過沒有?
“‘血勇之人,怒而面赤,脈勇之人,怒而面青,骨勇之人,怒而面白。’想當年,荊軻刺秦王,同行有一勇士,名叫秦舞陽,年十三敢當街殺人。‘人不敢忤視’,看見他的人都不敢正眼去瞧他。這個人‘怒而面白’,一生氣臉就發白,他就是骨勇之人。
“而咱們的張元帥,天生紅臉,怒則更赤。此便為血勇之人。也正如這殘廢所說,端得‘神仙般的人物’,遠非常人可比。關雲長知道麼?桃園三結義,跟隨劉皇叔南征北戰,討逆殺賊,武聖是也。他‘面如重棗’,也是天生紅臉。這叫甚麼?自古英雄,必有非常之處!”
話音未落,喝彩連連。
鄧舍笑道:“這廝倒是能言善道。”低聲問羅李郎,“可是益都府衙安排的麼?”羅李郎道:“是。”鄧舍又問道:“那殘人說他曾隨張歹兒征戰,可是真的麼?”
有關此次慶賀元旦的活動,益都府衙都曾有向左右司彙報,對有關的節目、表演人,羅李郎多有了解,答道:“是個卒子不假,倒不是張元帥麾下,而是李都指揮使麾下。眼、耳之殘,是因此次益都之戰。手臂之殘,則是因早先南高麗一戰。”
鄧舍聽了,沒說什麼,只是微微皺了下眉頭。羅李郎知其心意,海東軍法規定,凡因戰而傷殘者,可傳送地方,命妥善安置。那殘人因南高麗一戰,缺了一臂,按道理說,就不該再留在軍中,以免影響戰力和士氣。
羅李郎補充解釋道:“這殘人斷了一臂後,李都指揮使也曾有想把他送去地方,但是他卻堅決不願。又因為南高麗一戰中,此人很立下了一些功勞,故此,格外容情,依舊留了他在軍中,放入了親兵隊裡。……,有關此事,李都指揮使說,他請示過主公的。”
鄧舍“噢”了聲,略微有點印象。說道:“是了。此人名叫、名叫,……,駱八五,對麼?”
“本是叫這個名字,後來改了名,喚作駱永明。”早些時候,海東曾興起過一陣改名風,料來這駱八五也應該就是在那會兒改的名字。鄧舍心中一動,說道:“永明,永明?改的好名。……。”
白蓮教講究“明王出世,彌勒下凡”,眾人皆以為鄧舍是因此而說駱八五名字改的好。羅李郎諾諾,道:“是,是。”
聽那說書人,言歸正傳,又接著講書,說道:“樂毅既擺下七星八斗陣,引那齊兵入陣,親督百萬大軍,混戰一晝夜。齊兵大敗。殺得屍橫遍野,血浸成河。齊王無措,引敗兵走入齊城不出。
“樂毅遂收軍下寨,犒賞四國軍兵,烹牛宰馬,管待秦將白起,韓將張奢,魏國畢昌,趙國公子。酬勞軍卒,不在話下。”話題一轉,又問那殘人駱永明,道,“你言道你曾為張元帥麾下,這殺的敵人屍橫遍野的場面,你可見過麼?”
“俺不但曾在張元帥麾下,俺更還曾在趙左丞軍中。張元帥屯兵益都城外,當時趙左丞還在華山腳下。為兩軍取得聯絡,著俺做為信使,去給趙左丞送信。正碰上韃子小將王保保,傾巢而出,與趙左丞廝殺。那一仗,就是殺的韃子屍橫遍野、血浸成河!”
“趙左丞?你既然做為信使,應該見過他吧?”
“那是自然。”
“俺聽說趙左丞儀表非凡,不知言談如何?”
“也是神仙般的人物。”
“你可能夠學學他說話,叫俺也見識一下,他又怎麼也是神仙般的人物?”
駱永明點頭答允,欲待開口,那說書人又道:“且慢。”故作悄聲,與聽眾們道:“你們且看了,俺能叫這廝學雞叫。”眾人皆興致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