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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乾坤殺氣正沉沉 19 出城 (3 / 4)

續繼祖與郭從龍順利過了河。有人輕輕的呼了口氣。河邊有片林子,儘管是冬天,樹葉幾乎落盡,但是夜色中的林木,卻還是遮掩住了諸人的視線。很快,就無法再看到出城的軍隊了。但是他們仍站在那兒看著,誰也沒提出離開。

像是過了很久,又似乎只過了短短一瞬。

驟然有人覺得城頭像是動了一動,隨即一聲沉悶的響聲從遠處傳入耳中。眾人急忙凝神極目,夜色裡,河水對岸,林子的東側,很遠的地方,有火光接二連三地隱現。似乎是很多的火銃在同時發射。

夜色太深了,又隔著河水與林子,看不大清楚,什麼也瞧不見。連具體那地方離城有多遠,一下子都無法分辨出來。只有那火光,撕裂了夜幕,時隱時現。又接著聽見喊殺聲遙遙傳來。人群裡,有人不安的移動了一下腳步。

元軍果然有伏。

眾人腦海中,不約而同浮上一個疑問:洪繼勳不是說埋伏會在東邊山谷麼?卻怎麼竟然就在河邊不遠!他們忐忑不安,遙遙遠望。有的翹起了腳尖,有的緊張到滿頭大汗。李和尚微微張開了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直盯著那喊殺傳來的方向。好像看見了什麼似的。其實除了漆黑的夜色,他什麼也沒看到,下意識地抽出半截腰刀,又隨手送回鞘中。

姬宗周的喉嚨不停地蠕動,一口又一口,艱難地屯嚥著唾液。他個頭不及李和尚高,伴隨李和尚抽刀、回鞘的動作,肩膀時不時地會擋住他的視線。他挪開了點身子,前頭又被洪繼勳擋住。

他緊張歸緊張,還沒傻到敢得罪洪繼勳,插隊向前的份兒上,只好翹起腳尖,從洪繼勳的肩膀頭上,盡力地極目遠眺。好半晌,把眼睛都看的酸澀疼痛。可是卻與李和尚一樣,他也是什麼也沒瞧見。

翹足遠望是個體力活兒。姬宗周又是個文弱書生,站的久了,小腿肚子抽筋。他的精神全在遠處,沒提防,不由往旁邊一歪,險些摔倒。虧得章渝便在他身側,姬宗周伸手一抹拉,按住了他的手臂。

只聽得“撲通”、“撲通”兩聲。卻是章渝不知何時起,早就雙腿發軟,勉力支撐著罷了。此時忽然受到姬宗周的重壓,倉促不及備,終於支援不住。兩個人跌倒一團。

鄧舍聽見聲響,扭頭瞧了一下,也沒說什麼,就把頭重有轉了回去。姬宗周滿面通紅,心道:“慚愧。”偷眼去看洪繼勳。只能看到側面。見洪繼勳好像也有些焦急擔憂的神色,但從總體外在表現來說,卻還是稱得上鎮定。白衣儒巾,摺扇輕搖。和鄧舍扭頭幾乎同時,他微蹙眉頭,也瞄了姬宗周與章渝一眼。隨即,就又轉回頭,與鄧舍低聲交談。不知說些甚麼。

姬宗周與章渝手忙腳亂地爬起來,顧不上打掃衣服上的灰塵,訕訕歸入班列。章渝也瞧見洪繼勳的表態了,卻與姬宗周反應不同,輕啐一口,心中想道:“裝甚麼瀟灑鎮靜。你要不害怕,寒冬臘月的,這麼冷兒天,還搖甚麼扇子!‘欲蓋彌彰’?你這狗日的才是欲蓋彌彰!”

章渝投降前,做為田家烈的爪牙,曾痛罵過鄧舍。鄧舍雖沒怪罪,既往不咎。但是卻也沒怎麼重用他。說給他了個益都左右司員外郎的官兒,其實等同虛設。

益都左右司裡,上到郎中羅李郎,下到都事國用安、劉名將,不管官銜比他高的,抑或官銜比他低的,全沒把他當回事兒,看見只當沒看見。他心中怎不窩火?特別這狗日的洪繼勳,來益都才幾天,居然就訓斥過他好幾次了。全是因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而且,每一次的訓斥,還都不是私下,全當著別人的面,甚至就在鄧舍的面前。

要他真做錯了什麼事,也就算了。可是,洪繼勳擺明了雞蛋裡挑骨頭,就說上次,只不過就因為在鄧舍召集議事時,章渝所站的位置稍微沒與邊兒上的人對齊,就被他劈頭蓋臉一頓臭罵。這叫什麼事兒?

剛開始的時候,章渝覺得很委屈,也納悶。

他委屈是因為不知為何洪繼勳總盯著他的過錯。他納悶,則是為的另一個方面。洪繼勳來頭是挺大,燕王殿下的親信,左膀右臂。說他跺跺腳,整個海東都要顫三顫,也不為過。但是有句話: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他的官兒再大,哪怕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卻又不是益都左右司的人,並非章渝的長官。更進一步地講,他甚至連益都的人也不算。海東右丞。憑什麼來訓斥益都的官兒?

章渝委屈,他納悶。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有一次,他與姬宗周閒談,提出了這個疑惑。姬宗周官場裡打滾多少年了,先做蒙元的官兒,接著做王士誠的官兒,現在又當海東的官兒。歷經三個主子不倒,而且官兒還是越做越大。對此中的門道精通。看在曾經與章渝同僚的份兒上,稍微提點他了兩句。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章渝這才恍然大悟。洪繼勳之所以屢屢訓斥與他,很明顯,看上他益都左右司員外郎的官位了。

聽說洪繼勳本為雙城人,在海東士子中威望不低。有許多人投奔他,走他的門路。門生故舊遍佈遼、海。又聽說他主持過幾次海東吏治的改革,上上下下早借機安插了不少親信。或許武將與他的來往不多,但就單在海東文官中,實在一呼百應。

他在海東便已經是如此的作派,益都更遠比海東富庶,如此肥美的地方,又豈會視若不見?自然會想要積極插手進來。而要想插手進來益都,最好的選擇,無過收拾掉士誠的降官,然後再換上他的人。他的人皆為海東舊人,根正苗紅,只要做的不過分,料來鄧舍也不會反對。兩全其美。

再縱觀士誠降官,現今最高位者,有續繼祖、有劉珪、有姬宗周。他們的官位太高,而且各有勢力,不易輕動。其它的又太低。沒必要大費周折。比來比去,也就章渝了。所任的官職不太高,卻也不算低,正好適合作為第一炮。

章渝越想越是惱怒,他雖出身不及姬宗周,才智也不如田家烈,但是卻也正兒八經的蒙元一秀才,並且亦素有辯才、智士之稱的。卻為什麼肯放下身段,心甘情願的投軍從賊,可不就為了榮華富貴麼?又為什麼肯放下尊嚴,罵了鄧舍又降鄧舍,可不也為的榮華富貴麼?偏偏洪繼勳,一絲不體諒他的苦衷難處。他咬牙恨齒,心中想道:“卻莫將人逼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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