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萬虎焦躁煩惱,楊誠笑吟吟的,卻與他截然不同,好像渾沒把此當回事兒,卻也好意,不住口地安慰他。楊萬虎口中敷衍,心中想道:“要非你部軍馬與餘寶的麾下,城破日,不聽節制,入城四處劫掠,搞的陷入混亂。王士誠,又怎會莫名其妙地失蹤?”越想越怒,端起酒,一飲而盡,重重放在案上。
“將軍何必生氣?大事已定,就算走了一個王士誠,他又能怎樣?敗軍之將,不足為慮。”
楊萬虎大怒,險些脫口而出:“走不走王士誠沒要緊,主公的命令俺沒能完成,卻該如何是好?你可以把田豐的命令當作耳邊風,俺卻不能把燕王的令旨置若罔聞!”話沒出口,帳外又來一人。二十多歲,中等個頭,兜鍪鎧甲穿戴的一絲不苟,按劍而行,乾淨利索。
這來人正是李鄴。他來入帳中,目不斜視,穿過宴席,步伐矯健,來到兩楊席前,英氣勃勃地行個軍禮,道:“見過兩位將軍。”
“怎樣?”
“不肯降的,百戶以上已然盡數斬首,百戶以下也剛剛悉數坑了。計有百戶以上將校十三人,百戶以下軍卒一千三百二十三人。另有城中胡人、色目總計四百三十二人,也一併砍了,已經全部懸首城頭。”
“沒問你這個,可找著王士誠了?”
“不曾。”
楊萬虎大失所望,倒回本位,看看帳內,望望帳外,百思不得其解,喃喃道:“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這狗日的王士誠哪兒去了?”順口補上一句,“怪哉,卻也蹊蹺。”
王士誠的下落至此成了一個疑案。很多年後,山東地方興起了許多種的民間傳言,或者有說他戰死攻城當夜的,也有說他其實沒有死,因為他仁厚有德,天不忍殺之,助其逃出了清州,後來遁入空門,做了和尚。
事實的真相如何,也許永不會有人知曉。
人們眼見的,清州之戰過後,王士誠銷聲匿跡,蹤影全無,從此再沒有一個見到過他。城頭變幻大王旗,益都城頭,代表王士誠的“王”字大旗緩緩落下,斗大的“毛”字迎風升起。然而所有的人,每一個全都知曉,推出來的不過是個傀儡,那個毛字的後邊,站著的卻是個鄧字。
雨停了,太陽出來了。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曾經的雄心壯志雨打風吹去,誓師校場的豪情彷彿還在,轟轟烈烈的聯取大都形同一場鬧劇。贏得勝利的只能是野心家,亂世裡,絕沒有適合過度寬仁者生存的土壤。
陳虎親率大批的援軍,橫渡渤海,在隨後的月餘裡陸續抵達益都。
依照先前與田豐的約定,益都以西歸田豐,益都以東歸鄧舍。山東的戰略要地,東邊沒多少,西邊的泰安可謂最重要的一個。
泰安有泰山之險。山東丘陵以泰山最高,所謂“山東形勝,莫若泰山。泰山之形勝,萃於泰安”。泰安北阻泰山,南臨汶水,介齊魯之間,為中樞之地,由此縱橫四出,掃定三齊,均成高屋建瓴之勢。可以這麼說,得泰安者,得山東。
“此地絕不能由田豐得之。若落入其手,則我益都便要時刻處在他的威脅之下,且我軍以後也勢必難以向西寸進。”
“協約上這麼定的。怎麼辦?”
“泰安原本誰的轄區?”
“陳猱頭。”
“咱不去取,他來主動求附,這不就行了麼?”
“主公的意思是?”
“叫陳猱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