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書籍,自學不是不可以,太難。因而,他趁著戰後稍微有空,著洪繼勳、姚好古尋訪了幾位名師,三日一次,來給他講解功課。
送走了幾位宿儒,鄧舍轉身回房,看見畢千牛候在一側,邊走邊問:“怎麼?”畢千牛道:“適才前院堂外,小人見著李員外郎鬼鬼祟祟的,不知想要做些甚麼。”將他的見聞,一一講出。
鄧舍微微頓下腳步,皺了皺眉,心想:“昨天登山他就有些不對,倒是奇怪。”雖不信李敦儒會有異志,然而有李成桂夫人下毒的前車之鑑,他不可不防,吩咐,“派兩個人,多加註意。——不要叫他發覺。”
畢千牛答應著去了。
輪值的高麗百戶小跑著過來,問道:“將軍,現在就去麼?”按照之前的命令,文華國等該在下午把諸翼元帥府及行樞密院數個直屬機構的具體實施計劃呈報給他。
“文大人們來了麼?”
“剛有侍衛通報,正在前院等候。”
鄧舍點了點頭,先且回房,由羅官奴、李閨秀伺候著,換了文衫為官袍,一絲不苟地裝束整齊,正好衣冠,然後徑往前院而來,邁步入堂。堂內文華國、佟生養、趙過、李和尚等人,同時行禮,道:“末將等,見過主公。”
“起來罷。”鄧舍笑吟吟扶起他們,吩咐落座,自往主位坐下,問道,“諸翼兵事,可安排得妥當的了?”
文華國從袖子中抽出一頁紙,欠身遞給鄧舍。他不認字,不代表行樞密院裡就沒有認字的人。鄧舍考慮過這個問題,諸將大多目不識丁,特別抽調了兩三個識字可靠的軍官,撥入其中,充作官吏,專門負責文案。
他接過那紙,展開來看。
紙上字跡粗大魁梧,一看就是行伍中人所寫。鄧舍細細地看過。因大致的框架,就在前番議事上已經基本確定下來,文華國們所做的,只是充實內容。詳細劃分每個翼元帥府的防區,視防區之不同,制定撥給軍馬的數目。選定每個翼元帥的人選,並後邊列有幾個人名,防止鄧舍不滿意,以作備選。
不敢說每個軍官鄧舍都熟悉,最起碼千戶以上的,他都有印象。尤其出類拔萃的,他更是瞭如指掌。看了一遍,他沉吟不語,提起筆來,改動了兩處,笑道:“遼西路接壤遼西、腹裡,不可沒有猛將駐守。”
遼西路,即武平、惠和等地。
洪繼勳、姚好古等將所得遼東之土地分作了三路,分別為遼陽路、廣寧府路、遼西路。遼左及新得的豪州、懿州、閭陽歸遼陽路,廣寧府路單隻廣寧一地,遼西路下轄武平、惠和、義州、川州。
文華國道:“主公派了慶千興屯駐遼西,他雖不是主公的對手,收拾些世家寶之流,應該沒問題吧?有了他在,還需要再派猛將麼?”
慶千興有謀,也有勇;但要論及銳氣剽悍,他遠遠不夠。
這些判斷,鄧舍自知即可,不會對眾人講出。他搖了搖頭,道:“遼西不僅有世家寶,隨時還會有腹裡的元軍支援,不可大意。慶將軍有總鎮之責,不可輕出,非有另一員我之虎將前去駐守不可。”他點了點楊萬虎,笑著問道,“楊將軍,可有意一去麼?”
楊萬虎豈有不去之理?他挺身而起,小小的身軀自有沖天的豪氣,抱拳,慷慨說道:“末將誓不辱命。”
“甚好。慶將軍屯駐義州,你可屯駐惠和。”
惠和逼近前線,有楊萬虎及五衙之一的精銳在,右有慶千興呼應,可保無虞。鄧舍虛虛按手,示意楊萬虎坐下,接著說道:“平壤雖處內地,太平無事,但鄰近高麗南部,文將軍總鎮此路,輕易不得離開,不可沒有重將坐鎮左近。撥李鄴,屯駐江東。”
李鄴沒隨他來,不過不要緊,隨後傳去命令,吩咐他帶軍前來便可。
十六翼元帥府共分為四大塊兒,剩下兩塊兒,一個在關北,一個在遼左。
關北有張歹兒。當日女真人作亂,洪繼勳擅自調兵,張歹兒服從命令的同時,傳信告訴了鄧舍。他服從命令,是以大局為重,不得不去救援;告訴鄧舍,則顯然心思縝密。鄧舍對他很放心。
關北最前線的海陽翼元帥府,翼元帥選定的陳牌子。他與楊萬虎一起投的鄧舍,不及楊萬虎猛銳耿直,為人有些圓滑,但也正因此,不乏智略。既圓滑又有智,大盜出身,也有亡命的一面,在女真聚集的地方,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了。
遼左總鎮趙過。
遼左瀕臨海邊,除了沿海的金、復州,有受到倭寇騷擾的可能,可以說是遼東最安全的地面。趙過訥於言而敏於行,性格頗類鄧舍,寬厚有仁,曾鎮守過女真人聚集的甲山府。待女真人亂起,多有感念他的恩德而不肯從亂,甚至悄悄告密的。
或許他勇猛不及文華國,多智不及慶千興,縝密不及張歹兒,然而強毅果斷,厚重堅剛,卻是最為優秀的。遼左之地,西接遼西,東連平壤,隔海通商山東,為遼陽之背後依託,地位十分重要,沒有趙過,鄧舍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