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命,叫女真營先行,神機營、輜重營居中,我部殿後。分出兩千人,分處左右,護衛兩翼。連夜趕赴遼西。”
自決意參與戰事,鄧舍就沒有與元軍正面交手的打算。他要用騎兵突襲遼西,奪下武平、惠和,擊潰元軍的右翼,從而威脅囊加歹等人率領的元軍主力。
然後視情況而定,可戰可守,可進可退。沒有戰機,固守城池;倘有戰機,即突襲插入。後有李鄴抵擋遼西張居敬、世家寶,右有楊萬虎、左車兒策應掩護,立刻就轉變了敵我的形勢,牢牢抓住了戰場的主動權。
兵法一道,千言萬句,不外乎致人而不致於人也。關鍵在調動敵人,而不被敵人調動。
為了不使敵人知曉自家的意圖,鄧舍接連用詐。虛報騎兵人數、兩翼向前、與潘誠討價還價、中宵醉酒,擺出決戰前線的架勢,做出很大的動靜,故意叫敵人的細作知曉,令其判斷失誤,從而保證了奔襲的突然性。
他不止欺瞞元軍,不止瞞住了潘誠,連他軍中的諸將,大多數人也只是在當晚才知道。士卒們出了營,尚且不知目的所在。
計劃定下,他苦於不知惠和等地的虛實,故此借與潘誠討價還價,一直等到派去遼西的探子回來,這才出軍動身,——那探子去前,就給了軍令,必須五日內回來。
他的考慮不可謂不周詳,卻有一點叫他意想不到。紙上談兵終究紙上,真實的戰局一日三變。
他們人銜枚,馬摘鈴,數萬人摸黑向西而行,間或有河水溪流,時已寒冬,早就結冰,不礙軍隊通行。逢有山巒,提前繞過去。又有先行的二三百人,專門清理道路上的土石、樹木,標註溝塹,是以軍隊的行軍速度甚快。
當夜,便穿過了廣寧與閭陽。
黎明時分,將近抵達義州西側、閭陽東側的大淩河,不遠有座山,喚作青山。鄧舍傳令,借山體的掩護暫作休息。此地距離武平,約有一百四五十里,鄧舍軍中有備用馬匹的不多,保守點計算,兩天可到。
冰河如帶,沃野如原。忽有斥候打馬奔來。
他賓士極快,馬鞭不停地抽打,毫不可惜馬力,馳奔入軍,他來不及跳下,拽著韁繩任坐騎打轉,高聲叫道:“報大將軍,義州失陷,潘平章部半數陣亡,餘盡散逃。”
“何人破之?”鄧舍一驚。
“興州張居敬。”
“見沒見有武平、惠和韃子的旗幟?”
“不曾見到。”
晨風冰冷,捲起山上的殘枝浮土,灑落下來,落了山下眾人的滿身。早晨的陽光,冷而不熱,映照得數萬人盔甲閃亮,戰馬成群。鄧舍不自覺地握住了腰畔的馬刀,刀柄寒徹入骨,他渾然不覺。
“將軍,義州失陷,我軍打武平、惠和的打算,可就落空了。”陸千十二憂心忡忡地說道。
沒有義州,鄧舍即便打下遠在百餘里外的武平、惠和,也成了孤軍。孤懸在外,中有張居敬、世家寶相隔,他出、出不來,他退、無處可退。戰無可勝,敗則覆滅的局面,轉眼落回在他的身上。
有人切齒痛罵,道:“潘誠那廝,太不經打!才幾天?義州就丟了。”
“劉平章守了幾個月沒丟的城,換了潘誠,五天都守不住!”
“劉平章何止守,他幾次反擊,全獲大勝,殺了多少遼西的韃子!潘誠的人,連群殘兵敗將都抵不住?飯桶!簡直飯桶!”
沙劉二有三萬人,潘誠派來的只有一萬人,但就不指望他攻,怎麼連五天都守不住?鄧舍沒去過義州,卻也聽探子講起,沙劉二真將城池打造得銅牆鐵壁一般。
鄧舍自問,別說萬人,只要五千人,即使張居敬傾巢來攻,他也足可以守上個一月兩旬。義州陷落,太不可思議,沒人想的到。
“將軍,該怎麼辦?”
軍馬既出,無功而返的話,士氣必然大落。可義州陷落,武平、惠和顯然也打不成了。
“要不,咱改道去打義州?張居敬才克城,我軍出其不意,必獲大勝。”
“打義州有個鳥用!達不成殲滅韃子右翼的目標,還要面臨遼西韃子的攻勢,甚至,武平、惠和的韃子也會來夾攻,咱們可不就真成老潘的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