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校所主治文書,有誤者正之,謬者繩,過者抑之,稽滯者董之,顛倒錯亂厘而治之,等等的責任,簡而言之,它就是行中書省的御史臺。官位品級上也相仿,憲臺監察御史為正七品,行省檢校為從七品,剛好差了一層。
照磨所管錢穀出納,營繕料例。架閣庫掌省府的籍賬案牘,檔案之類。理問所為行省的審判機構,職責在理刑獄,它的官員品佚很高,比左右司的最高長官還要高。左右司官軼最高的郎中,從五品;理問所的理問官則軼正四品。
都鎮撫司,本歸行省樞密院,後來行樞密院罷,都鎮撫司保留,移歸行省下屬。其職責“統攝軍政,發號示令”,統領行省內各萬戶府之兵。都鎮撫司官員的任命由樞密院負責,不關中書省事兒。
按道理講,兵荒馬亂的,它應該是最有實權的一個機構。事實恰好相反。遼陽行省各個機構俱全,各負其責;唯獨都鎮撫司,連個空架子也沒有。小明王倒是想派官兒來,隔著千山萬水,根本就來不了。
來了也沒人聽。關鐸可以放權民政,軍政這一塊兒,他怎麼可能放手。
諸府司官吏加在一起,數百人。關鐸為了籠絡遼陽土著的民心,大肆派官,九品以上有官職的,也將近一二百個。這些人中,除了少數死忠分子,大部分投降。連帶軍中將校,兩百出頭,總管府議事堂不大,站都站不下。
院子裡,人挨著人,頭碰著頭,摩肩接踵,密密麻麻站滿了。
鄧舍好有耐心,方補真、李敦儒相陪,一個個見面。不分尊卑,不論高下,許多人他早就聽聞過,到底他曾為關鐸的部屬。他和顏悅色、談笑風生,官職低的給他行禮,他扶起來;官職高點的給他行禮,名望高的老者,他與之對拜,或者還以一揖。
總而言之,他一點架子沒有。慢慢地,消除了眾人的緊張與不安。
“我知道諸位在想甚麼,也知道諸位在怕甚麼。高麗什麼地方?號稱小中華,實則蠻夷之地。鄧舍什麼人?一個大老粗,馬賊出身的傢伙,從山高皇帝遠的蠻夷之地而來,……會不會大開殺戒?”
鄧舍不進堂中,轉到堂前臺階,含笑望著眾人,如此說道。
李敦儒陪笑,道:“將軍言重了。”
他心中忐忑,猶自記得月餘前,鄧舍初來遼陽,酒後失態,他老婆李阿關當堂嘲笑。李阿關與關鐸有親戚,仗著關鐸的權勢,渾沒把鄧舍放在眼中。雖然後來受了關鐸的痛斥,不得已去向鄧舍賠罪,她大模大樣的,沒絲毫的誠懇。
再後來,關鐸軍議,鄧舍為了緩解矛盾,主動找李敦儒說話。關鐸淫威之下,李敦儒素來懼內,聽了李阿關的枕頭風,他回應淡淡的,讓鄧舍熱臉貼了個冷屁股。
又後來,李敦儒聽說,便在當夜,潘美宴請鄧舍,席上說了他不少的壞話。說他挑撥離間,唆使關鐸殺了鄧舍。天地作證,他李敦儒從沒幹這事兒,但他當時不屑去辯解;現在辯解,晚了。
關鐸死後至今,他沒睡過好覺。
以前從不敢對李阿關說一句重話,菩薩奶奶似的供著的。現在整天琢磨怎麼休了她;昨兒晚上,因為一點小事,惹得他前仇今恨一併湧上心頭,積累的多年怨氣爆發出來,破天荒拿鞭子抽了她一頓。
此時聽鄧舍如此一說,他雙腿發軟。
“言重了?哈哈,李郎中說的不對。”
李敦儒站立不穩,一些瞭解李阿關得罪鄧舍內情的人,面現不忍。
“我鄧舍,雖然是個粗人,但是忠義二字牢記心頭。關平章交通韃子,是為不忠;無罪殺柳大清,是為不義。如此不忠不義之人,天理難容!我提兵來此,非為私慾,上為主公,下為百姓。”
“將軍忠義,天地可鑑。”
“關平章沒在亂中,說實話,我很悲痛。我大宋在遼東能有今天的局面,關平章功不可沒!奈何他一時走差。人死如燈滅,功名罪過歇。君子揚人之善,我會上書主公,為他爭取死後哀榮。”
“將軍仁義,關鐸之幸。”
“仁義不敢當,是非自在人心。我有一句話,講給諸位聽。”
眾人拜倒:“卑職恭聽。”
“關平章的錯,是他的錯。我心中有數,與眾位無關。許將軍、李將軍、方大人、李大人,各位與我有患難之情。你們的難處,我非常清楚;你們對主公的忠誠,我也非常瞭解。關平章之事,我寫好了奏章,不日呈給主公。主公詔書下來前,暫時任命如下。”
二百來人,同時支稜起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