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看船,又是處理公務,接著遣派諸軍鎮戍,現在又佈置防寒措施。大人準備再去碰幾次壁?”
類似的對話,姚好古與錢士德每天進行一次。他很不耐煩,瞪了錢士德:“你想說什麼?直說罷!”
“末將想說的,幾天前就說過了;大人何必明知故問?”姚好古不耐煩,錢士德更不耐煩。他兩人的心情都很不好,一邊兒掛慮牽憂遼陽,一邊兒一遍遍低聲下氣地去求鄧舍。誰也受不了,關鍵是,求還求不著。
就在姚好古幾次求見鄧舍不遇之後,錢士德提出了個辦法;姚好古當時就否定了,見他再次提起,連連搖頭,道:“你的辦法,根本行不通。”
錢士德不與他爭辯,揀起姚好古案几上的一封文書,道:“請問大人,這是平章大人的第幾封信了?”
“第三封。”
“潘誠、沙劉二按兵不動;大人也打算棄遼陽不顧了麼?”
姚好古皺了眉頭,他自詡修身養氣功夫極深的,講究喜怒不形於色,雖不在意錢士德的出言不遜,到底遼陽局勢越來越緊,難免沉不住氣。他帶著惱怒,道:“你我只一千人馬,說不動小鄧,又能起得什麼作用?”
他不提還好,一提起,錢士德怒從心起,道:“虧得女真叛軍圍城,你我出力不少。不求小鄧知恩圖報,他也不能這等吊人!大人,你就忍得下這口氣?”
叛軍圍城,姚好古、錢士德幫的有忙,錢士德的軍隊也有協助守城,固然有自救的成分在,客觀上來講,的確有功。不過姚好古也知道,即便沒他們的相助,洪繼勳一樣守得住;用這麼點可有可無的恩惠,就想換取鄧舍損兵折將地去救遼陽,他搖了搖頭,怎麼可能!
姚好古想的煩躁,轉了兩圈,望向堂外。
錢士德冷眼瞧著他的舉動,問道:“大人在盼著下雪麼?……天陰了快一個月了!下了麼?平章大人的信中講,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大人倒好,事兒也不謀了,就指望老天爺了。”他冷笑幾聲,“哈哈,好,真是好。”
隨他明裡激將、冷嘲熱諷,姚好古不予理會。錢士德道:“小鄧不過個拖字計,哈哈,就把咱遼陽軍中赫赫威名的姚大謀士,搞的束手無策。哈哈,哈哈。”
“你不要再說了,你提的辦法,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為何不同意?”
“太過冒險。你不過千人,雙城內外,駐軍多少?城內數千,城外兩萬餘,局勢一亂,怎麼掌控得住?”
“城外兩萬餘,一半降軍。適時,剩下的一萬餘也群龍無首。大人登高一呼,有平章大人的名號在,大人怕什麼?末將斷言,彼輩定然無不從命。”錢士德將案几上的硯往邊兒一挪,“去掉城外兩萬餘,城中數千人,降了最好,不肯降時,又有何用?留下雙城給他,咱自引軍北上。數日可過鴨綠江。大人,此事若成,必驚天動地。”
姚好古啼笑皆非,說的容易,做起來呢?元軍降卒如果譁變,女真降卒如果趁亂生事,雙城軍馬如果不降反攻?一個詞兒、兩個字上了他的嘴邊,又咽了回去:“荒謬!”
錢士德道:“本以為大人文武才俊、堪稱英雄;誰料想,竟是膽小如鼠。遼陽危在旦夕,大人就不能放手一搏麼?不搏一搏,怎知行不行?”
“斷然不行。”
“原來大人甘願坐以待斃?”
姚好古半晌無語,末了,道:“總有個希望。”
他分析局勢,遼陽內有關鐸督陣,外有毛居敬、潘誠合計五六萬人馬,只要不缺糧,一天冷似一天,或許不等下雪,納哈出就先支撐不住了。他轉回頭,看見錢士德冷淡的面容。
分析歸分析,實際歸實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