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將瞠目結舌,鄧舍一怔,隨即大笑,雖出乎意料,細細想來,也在意料之中。“定然女真人風聞了我大軍回師,他困軍城下多日,佔不著便宜,所以乾脆降了。”
“反覆狡詐,此等小人之輩,將軍,即便他降了,也饒不得。”
楊萬虎的話,得到了大部分的支援。起初,利用女真是萬不得已,時過境遷,雙城早過了舉步維艱的階段,而今屢經大戰、兵精將勇、人強馬壯,少了女真人,也動搖不了根基。
何況,有此一叛,以後用起來,實在無法放心。但像楊萬虎說的那樣做,也不行。一殺了之?雙城臨近女真故地,北邊一帶盡是女真部落,叛軍中不少與它們有關係,太過濫殺,可就結仇了。
怎麼處置才妥當,要好生考慮。鄧舍沒有表態,叛軍既降,壓力輕鬆下來;新得蓋州、遼左的喜悅,此時才充盈心頭。他哈哈一笑:“明早拔營,回雙城!”
雙城外,多日的戰火造就斷垣殘壁,殘留了許多的矢石,血跡斑斑。沒有清理完畢的屍體,處處可見;垂頭喪氣的女真俘虜由漢卒押著,負責打掃戰場。
洪繼勳、姚好古、張歹兒等人出外相迎,鄧舍跳下馬,很多天沒見,著實想念,自有一番親熱不提。
行到城邊,鄧舍瞧見城樓上懸掛了好幾個頭顱,顱後編著小辮,耳上垂著大耳環,顯然是女真叛軍的首領了。鄧舍道:“萬餘女真圍城,變生肘腋,而先生以數千人馬能夠固守城池不失,最終獲勝、平定叛亂,實乃不止文韜,武略也叫人觀止。”
洪繼勳道:“將軍的誇獎真叫小可汗顏。”難得,洪繼勳也會汗顏一回,他接著道,“平叛不足掛齒,多賴了將軍的威風。將軍以雙城託付小可,小可卻不能為將軍守衛後方,慚愧慚愧。”
兩個人都是聰明人,鄧舍提軍回來,為什麼?因為他知道了叛亂。他怎麼知道了叛亂?顯而易見的有軍官給他報信。洪繼勳自認為他的苦心,鄧舍會知曉,所以不多做解釋。鄧舍也不去問。
有些話,說開了反而不如不說,難得糊塗。
當下,洪繼勳從頭到尾,細細說了一遍女真人叛亂的經過。他指著城上人頭中的一個,道:“此便為趙小生之頭,邊兒上那個為卓都卿。這一次女真叛亂,罪魁禍首就是他們。”
鄧舍看了眼,沒見佟豆蘭,問道:“佟豆蘭?”
洪繼勳道:“綁在城中,待將軍發落。”
“女真降卒?”
“悉數關入大營,也留待將軍處置。”
一行人說話間走入城內,見城門裡頭,地上跪了一人,卻是面生。鄧舍奇怪,很快猜到應為降軍的頭目。果然,洪繼勳停下腳步,道:“好為將軍引見,這一位,乃是我軍破敵的第一個大大的功臣。要不是他臨陣倒戈,小可怕也不能在將軍回來前,就定了叛變。”
“噢?”說實話,鄧舍對這等怕死投降的人,沒好感;然而大局為重,說不得,他面上堆了笑容,親自去扶將起來,抬眼去看,好一條大漢,身高八尺,粗壯雄偉,問道,“壯士姓名?”
那人陪笑,道:“小人趙帖木兒。”
漢人起蒙古人的名字,很常見;那趙小生身為漢人,甚至梳理的都是蒙古人髮式。鄧舍不以為意,笑道:“同為一趙,壯士深明大義,比那身死頭落的趙小生,可要強的多了。……來,來,隨我進城,今夜,當痛飲。”
洪繼勳冷笑聲,道:“將軍說的不差,同為一趙,他正是趙小生之子。”
鄧舍愕然,趙帖木兒忙補充:“義子。”
“趙小生的頭,也正是他親手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