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旗為勁卒之旗,許人親手接過,插在足前,斬釘截鐵地道:“旗在,我在;旗丟,我亡。”
後陣處,一陣蒼涼的歌聲隨風傳到,這是由鄧舍起頭,騎兵同歌,他們唱道:“胡元不仁人為狗,馬革裹屍死不休。此去泉臺招舊部,再豎旌旗殺此仇。”
許人仰天大笑,他道:“韃子殘暴,奪我家園,殺我妻子;此恨綿綿,生死不休。諸君,縱死,你我兄弟相從,也要大鬧黃泉,將那韃子死鬼再殺個乾乾淨淨!”
落日西沉,漫天紅霞。主將鼓勇,三軍奮力。鼓聲綿綿不絕,數千紅巾將士同聲而歌:“此去泉臺招舊部,再豎旌旗殺此仇。”
起初,只有雙城的軍隊在捶胸頓足、奮力吼叫:“生死願隨大將軍,大將軍旌旗所向,雖死不休。”
這吼叫聲越來越大,到的最後,即便連遼陽的紅巾、甚至包括了許人、李靖,都若顛若狂,蓬髮頓足,嘶吼如狼:“生死願隨大將軍,大將軍旌旗所向,雖死不休。”
恍惚間,似又回到了那遙遠的時代,揮舞的黑色大旗下,無數計程車卒棄甲裸身,左挈人頭,右挾生虜,追殺著他們的敵人,渾然忘記了生死的危險。
全軍計程車氣,再次爆發了高潮,這鐵血、驚顫的畫面,就如午夜的夢魘,元軍的陣中驚呼、發抖的害怕,此起彼伏有人駭然地高叫:“長生天在上,……他們瘋了!”
許人部穩住了陣腳,鄧舍做出了決斷。
“缺乏平素的鼓舞,一時之勇,堅持不了長久。”他衝出敵陣,躍馬高地,暫時忽略前陣,全身心觀察後陣。他發出命令,畢千牛手中的帥旗與河光秀部、依舊衝鋒的李靖騎兵部的軍旗呼應揮舞,死地求生,鄧舍決定採用一個大膽的戰術。
“令:河光秀部左、右兩翼後撤六十步,中軍後撤四十步,促使韃子趨前的同時,調動奇兵備戰。”奇兵,也就是預備隊。
河光秀部,代表後備軍的雙兔旗緩緩分向左右;左右翼撤退的過程中,微微出現了混亂,鄧舍提著心,直等它重又恢復秩序,才鬆了口氣。
“令:李靖騎兵部,以散兵陣型應敵,二十五人一隊,首尾相連,左右呼應,分散混入韃子軍中,不求殺敵,務必以精銳造成其混亂。”
這種散兵陣型類似游擊戰,以精銳滲透敵陣,順利的話,就可以達到打亂敵人部署、混淆敵人指揮的作用。
元軍的指揮官也許看出了鄧舍的用意,也許沒看出鄧舍的用意。但不管怎樣,他們基層軍官數量的不足,造成約束不力的局面,整個後陣的元軍,一步步地陷入了局中。
紅巾人少,元軍人多,這是紅巾的不足之處;但紅巾訓練有素、士氣高漲,則為他們的優勢。鄧舍就是在拿己方的優勢,來孤注一擲。他不賭不行,正如他所判斷的,紅巾的一時之勇,必然不可持久,士氣若是一落,與其早晚一敗,不如試試看絕地翻身。
他抿著嘴角,下達了最後一道命令:“令,楊萬虎、許人務必堅守,第二道防線即為雷池。”當此關鍵,旗語不足表達,鄧舍環顧左右,點出個親兵,“去,轉告他們,我軍獲勝的良機已到,苦戰半日的功勞,他們當居首功。務必命令他們再堅持一個時辰,太陽落山之前,勝負必分。”
他呼聲,喝道:“叫河光秀展旗!”
兩面丈餘高的大旗,呼啦啦展開鼓臺上,杏黃色的旗幟上,斗大的墨字書寫了兩句對聯,上聯是:“山河奄有中華地”,下聯是“日月重開大宋天”。
這是去年底,江南朱元璋攻下婺州後,置中書浙東行省,於省門外樹立的楹聯。寥寥十四字,英雄志氣躍然紙上,傳遍江南河北,關鐸喜歡其中的意思,拿來借用。
鼓舞過士卒勇氣,鄧舍再勉勵身邊的將官:“諸軍,我主公天資英武,暴元殘虐;天革元命,天命在我。遼東一戰,勝,則關外盡歸我宋。封侯之秋,就在今朝!”
他眼看河光秀部調動完成,元軍的前鋒已經陷入紅巾陣內數十步,斷然喝令:“旗!”
河光秀部中軍奮力與敵僵持,左右兩翼得了後備軍的補充,一擁而上,瞬時間把敵人包圍中間,只要敵人一退,便要奮進迂迴,包抄其後路,務求全殲。轉目元軍陣中,李靖的飛鳥旗馳騁前後,成功打亂元軍的上下指揮,倉促成軍的遼王部民們,陷入了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