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華國領命而去。
一點雨滴,墜落鄧舍肩膀。水珠迸散,濺上面頰。烏雲低壓,滾雷轟鳴。短暫地停頓過後,密集的雨點,連成線,線成面,好像用瓢往下潑得一樣。大風一卷,倒灌人滿頭一身,冰寒入骨。一轉眼,天地已分不清。
火把被雨水澆滅,城頭上驀然一黑。鄧舍急忙抬眼前觀,遠處敵人陣營中的點點火光,同時一滅。而本可隱隱瞧到的衝鋒騎兵,也徹底陷入了黑色之中。
隨著軍官們的呼喝命令,士卒們反應過來,分到氣死風燈的,一個接一個地點燃。但在風雨之中,那光芒十分微弱。飄蕩起伏,似乎隨時會熄滅。雨布拉扯起來,披到炮身上,防止水溼。往垛口布置狼牙拍計程車卒,有一個抓得不穩,一滑手,險些掉到城下。
雨下得太大了。
片刻功夫,城樓上就積了深深一層。沿著排水道,汩汩傾瀉,從上往下看,城牆上彷彿掛了一層小瀑布也似。風一吹,涼意逼人。趙過尋來件斗篷,為鄧舍披上。擔憂地道:“雨下得突然,不知道陸將軍的騎兵會不會遇到麻煩。”
鄧舍緩緩道:“大雨雖對騎兵不利,敵人一樣黑燈瞎火。雨才下,路未滑,速去速回,應該沒甚麼大礙。”停了一下,又道,“雨大風急,倒是利了李將軍趁機過陣。”
話音未落,一道閃電劈開雨夜,遠山、田野,一閃而逝。敵人的火把滅了,看不到位置,只見得陸千十二的騎兵,已經賓士到了視線的盡頭。
鄧舍忽然想起一事,他轉頭問趙過:“黃將軍去了哪裡?”聚集諸將至今,黃驢哥一直未到。連日來,他甚少和諸將見面,一時間,鄧舍竟把他給忘了。
“不曾見得。將軍想見,小人去找。”
鄧舍想想,搖了搖頭。黃驢哥來了也沒甚麼用,他既然心有芥蒂,隨他去罷。這不過小事一件。透過雨幕,他再度把視線投往遠方。儘管下了雨,以騎兵的速度,兩三個時辰足夠一次試探性的衝鋒折回。
鄧舍心中計議:“山口敵人先不管;只要能確切判定出正面敵人的數目,下一步對策就能相應做出。”
嘩啦啦的雨水像是從天上灌下來的一般,斗篷也遮不住。風助雨勢,劈面橫掃,順著盔甲的縫隙,雨水流入甲內,溼透了衣服,狂風不止,叫人忍不住地想打哆嗦。
奔跑在城牆上計程車卒,時不時有滑到在地的,濺起一片水花。跟在後邊計程車兵沒空去扶,繞開來,繼續迎著風雨飛奔著佈置防守器械。
羅國器、河光秀、文華國先後來報,士卒、器械到位。士卒分成兩部,一部分冒雨守城,一部分暫時去戰棚、臨時搭起的雨棚、以及徵用的挨近城牆的民宅裡休息。輜重營送上大批的斗篷,燒了薑湯,一桶桶提來,免得有人感冒生病,降低戰鬥力。
亂馬交槍,直到東天漸亮。
陸千十二回來了。敵人倚仗臨時搭建的營壘,固守不出。連續衝鋒了兩次,不得有隙。
“李將軍呢?”
“搶了敵人盔甲,換了裝。同李子繁一道,趁著風雨混了過去。”
“高麗人確切數目?”
“小人兩次衝鋒,選了兩個不同地點。據小人觀察,營壘中敵人仍在五千上下。”
問過敵人軍力,該問敵人將能,鄧舍問道:“撤退時,敵人有沒有追趕?”
“小人譁眾亂旗,裝作敗北。但敵人並未追趕。”
風雨交加、天黑路泥,敵退而不追。其見利佯為不知,如此將者,名為智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