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恪仰天長嘆了一口氣,忽然有些羨慕宋格非了。兩人亦敵亦友地鬥了大半輩子,孟恪未曾豔羨過他什麼,而今卻開始羨慕他中立的態度和有那麼一個在朝堂之中長袖善舞的嫡長子了。
孟一葳被孟恪趕出來之後,垂頭喪氣地回了自己的房間。正好瞧見洛莘帶著自己的丫鬟匆匆忙忙地往外走。
“這是怎麼了?什麼事情這麼著急的?”孟一葳迎向洛莘,如是問道。
“去看看我弟弟,阿爹剛才託人給我送信,說阿騰受傷了。”洛莘瞧著孟一葳,滿眼焦急。
她的話讓孟一葳立馬回過神來。是了,先前在上朝的時候,聖人之所以龍顏大怒,不僅是因為慶王被宵小伏擊,還是因為洛騰負傷。
“我跟你一起去吧。”孟一葳沒有多想,便跟著洛莘一道趕到了洛府。
在他意料之外的是,宋文禹正好也在那兒。洛莘進到洛騰房間裡時,宋文禹正好從裡頭走出來。
“宋大郎君,”洛莘對著宋文禹行了個禮,眼眶有些泛紅,“父親在信裡說洛騰受傷了,卻又語焉不詳。聽說宋大郎君昨晚上是和洛騰在一起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宋文禹看了看洛莘,又抬眼瞧向孟一葳,“在抓捕案犯的過程中,疏忽大意了。不過昨晚上幸得慶王差人連夜入宮,將御醫請了出來,經御醫診斷,洛騰並無大礙。這兩日好生在家中靜養,不日便可恢復如初,請洛大娘子放心。”
“這就好,這就好。”洛莘連聲感嘆道,便徑直進去探望洛騰了,留下宋文禹與孟一葳站在房間外。
“我,我送送你吧。”孟一葳看著宋文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見宋文禹要離開洛府,便代洛莘一盡地主之誼,“聽說昨晚上……你和阿騰一起護住了慶王府的周全?”
宋文禹聞言一笑,“你也知道我的。百無一用是書生,出力最多的是阿騰。否則,他也不會躺在床上了。”
二人並肩走在洛府的迴廊間,步伐緩慢,似是散步一般。
宋文禹謙虛的話,忽然讓孟一葳想到了今日離開房間時,孟恪發出的那一聲嘆息。他心中一緊,將頭撇往一邊,“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二人竟然也漸行漸遠了。明明咱們幼年相識,更是無話不談的同窗好友。”
宋文禹一愣,他想了想道:“一葳,你是否有些多慮了。我並不這麼認為啊。”
孟一葳苦笑著搖了搖頭,“你別安慰我了,雖然我這個人確實弄不懂官場上那些人的彎彎道道,你我之間的這些微妙,我還是能夠察覺到的。”
話已至此,宋文禹無言以對,只能沉默。
孟一葳見他低頭不語,又繼續說道:“我說這些,純粹是感慨一下,也沒有別的意思。希望你不要見外。”
宋文禹看向他,輕輕搖了搖頭。孟一葳看他表情淡然,未有異樣,也放下心來。他將人一路送到洛府門口,宋文禹與之話別之後,剛要離開,孟一葳忽然追上了他。
“文禹,你現在是在蹚渾水,萬事皆要小心應付。若是可以,便抽身離開吧。”
宋文禹瞧著他緊緊抓著自己胳膊的手,知道這已經是孟一葳可以對他說的話的極限了。他感激地看向他道:“我明白。只是我本性如此,有些事情既然已經看見了,就不能不管。我想,洛騰也跟我一個想法。既然我二人註定要並肩作戰,我又怎可一人離去?一葳,謝謝你今日的提醒,我會謹慎行事的。”
說罷,他便緩緩將自己的胳膊抽離。孟一葳站在原地,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直到看見宋文禹的馬車消失在道路的盡頭,才緩緩轉過身去,邁著沉重的步伐向洛府裡走去。
……
吉昌宮裡,朱良莘面色陰沉地坐在軟塌上讓宮女為她修長的指甲染上丹蔻。當最後一根指甲被小心地護理完畢之後,她迫不及待地對著侍從們揮了揮手。
侍人們見狀,趕忙退出了房間,不敢多做耽擱。閒雜人等剛退乾淨,朱良莘便忍不住砸碎了手邊的一個茶杯。
“真是豈有此理!到底是誰!敢這麼明目張膽地與本宮作對!”
孔嬤嬤面色平靜地蹲下身子,慢條斯理地收拾著那些四散的碎片,“娘娘息怒,大少爺今日已經傳了口信過來,說是會去查這人的底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