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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定之日即將來臨,而此刻仍舊遠在御夷鎮的趙家兄妹早已是做足準備,嚴陣以待,只盼前方可以傳來一兩個好訊息,以及白鳳與慕容嫣兩人能夠凱旋歸來。
而在那對俠侶遠行的約莫兩月的時間內,趙家兄妹並沒有停下他們原本的生活。
趙括身為趙家長子,勢必要繼承家業,成為家主的。所以,現在他終日跟在父親趙葦左右一同東奔西走,接待歡迎來自遠方的各位貴客,一日下來,只有早上拜佛時和入夜之後才有半點閒暇的時候。
對於趙小妹而言,她原本的生活便是註定要和親,要出嫁到沃野鎮去。既是和親,相應的禮儀風俗就是必須要認真學習的事情。為此,趙家小妹便幾乎日日都在奴婢和老師的簇擁下學習為婦、為妻之道。她看上去漫不經心,對此甚是不以為意。
大家都害怕趙小姐會把在深閨大苑裡養成的刁蠻任性脾氣帶到沃野鎮去,屆時若是和親不成,反倒壞了兩家關係,如此適得其反的結果,真叫人扼腕嘆息,直呼前功盡棄。
是以趙小妹越是不想學,學不進心裡,身邊的奴婢和老師便越是步步緊逼,限制她的人身自由,最終逼得她只能暗自愧嘆,繼而裝出一副好女兒、好學生的模樣,將身姿、儀態,學得有模有樣。
在忙裡偷閒之際,趙家兄妹總會不約而同地相邀對方一起借公事之名,來到那處特意為白鳳所修繕的屋邸裡巡查探訪,督促工人們勿要因為凜冬將至而延誤工期。
宅子未完工前總是一片狼藉,而那位苗女監工更是會隔三差五地在心頭蹦出各種各樣的念頭,給手下這班小廝找了不少麻煩。
阿鵑一會兒打算要給大門的門板雕刻上兩個對稱的玄鳥圖紋,一會兒又要往庭院中移栽別的植物花卉,甚至還妄想在此地圍出半畝地來種出一片杜鵑花田。
面對監工阿鵑的種種無理要求,本來只消按照趙括指令將眼前這處宅邸修復如初的工人們不得不大費了幾番心思,從別處找來高超的雕刻家,從別處運來名貴的杜鵑花種。總而言之,他們花費了比想象中更多的精力,若是沒有趙家兄妹從中調和,差點把那個太平道道觀舊址翻新成一座苗寨。
一日,趙家兄妹照常藉故來到這座道觀裡,打算找到苗女阿鵑敘一敘舊情。
昨天恰好剛剛下過一場小雪,整座道觀裡裡外外宛若都披上了一層白色的輕紗,街上行人也隨之紛紛穿上厚衣,頗有些財力的人家通常會選擇更加保暖舒適的貂皮、狐皮製成的大衣,後面還有一頂連衣錦帽。
趙家兄妹便是這般穿著打扮,他們穿著幾乎一模一樣,只是趙括著深黑色,趙小妹著淺紅色。動物的厚皮毛就縫在衣帽邊緣,不僅擋風,又能取暖。
這對兄妹已經不止一次貿然到訪,已然是出入自如。他們看著這座破舊的道觀如今重新煥發生機,不禁喜從中來,趙括更是因此斷言,覺得要好好獎賞阿鵑一番。
殊不知阿鵑早已換上趙括為她訂做的冬衣,正躲在溫暖的室內瑟瑟發抖。她現如今穿漢衣,結漢髻,化漢妝,儼然就是一位漢地的小姐。
趙括為其訂做的冬衣並不是傳統的樣式,這件衣裳不似小妹身上的那件衣裳般莊重優雅,廣袖窄裾,而是大量借鑑了苗家的服飾,將衣袖收窄了許多,裙裾短而輕靈,襦袴是修身的絹布所制,衣裳邊緣處一樣縫製著裘皮。整體看來,阿鵑穿上這套衣裳,即便她如何好動也不會感到半分拘束。
阿鵑從沒見過雪,更不曾體驗過白雪皚皚。她的肌膚第一次碰觸到這冰冷的東西后便再也沒能忘記那一股透進內心的寒氣,像是條件反射一般,她自然而然地蜷縮在火燒的炭爐子旁邊,不再想動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