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氣清。
鬱竹君駕著馬車看著一望無垠的綿延山巒,經過垂簾瀑布沿著山徑繼續往上到拉拉村,俊秀的臉上一派輕鬆怡然。
這是他每天必經的路程,天甫亮就駕兩個時辰的車到徐淮城的歐陽醫館看病,午時三刻就驅車返回,要不,山上天黑得快,山路崎嶇蜿蜒,就算架了油燈照路依然很危險,有時有落石,有時河流暴漲,或者有受傷的小動物、狐狸、野兔什麼的,有時還有……
屍體?!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癱平躺在河邊的一具男屍,緊急拉扯韁繩,馬兒登時仰頭嘶鳴。
“好好好,小喜福,乖啊!”他邊出聲安撫陪伴他多年的馬兒,一邊跳下車,快步走到河邊,蹲下身來。
已經斷氣了吧?看來好不悽慘!全身衣服破破爛爛的,裸露在外的身體,清晰可見有許多大大小小的擦傷及乾涸血跡,頭部右側還有明顯的撕裂傷,血肉模糊得令人怵目驚心。
鬱竹君抬頭往河的上流看去,前幾天大雨不斷,看來是從上游一路被衝下來的吧。他再次低頭打量,那男人有一半身體仍泡在河裡,從身形看來頗為人高馬大,臉上傷痕累累,但眉目軒昂,有張俊俏的臉蛋。
他伸手探探鼻息,嘀咕道:“還活著呀。”
但也奄奄一息了,救嗎?
想著,他眉頭一擰,算了!還是少管閒事的好,瞧男人身上的粗布衣裳,擺明了是個窮人家,身上這些傷要養好還得耗上一大堆藥材,他找誰要去?再者,男人腦袋的傷口大,能不能活還得看老天爺的決定呢,罷了,權當沒瞧見唄!
他瀟灑的拍拍手站起身,撣了撣袍服一角,大步跨上馬車。
小喜福轉過頭看著他,那雙如銅鈴大的馬.眼像在質疑他當大夫的怎麼可以見死不救。
他聳了聳肩,道:“爺爺生前有交代,管閒事就死得快。”
爺爺一個堂堂大御醫原本多受皇家敬重啊,就是因為多管閒事插手治療皇帝寵妃的病,結果寵妃死了,皇帝遷怒拔除他的御醫職務,原本該承擔這一切的另一名御醫反而取代爺爺成了皇室最倚重的大御醫。
他搖搖頭,拿起韁繩就要策馬走人,但……
“爹又常說,‘有狀況就面對它、解決它’。”他輕嘆了一聲,斜眼看向可憐兮兮躺在河邊的男人,沒好氣地道:“哎呀,真煩,你們兩個老的怎麼就是不同調,這下要我怎麼處理?”他仰頭瞪著藍藍的天空,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爺爺走了多年,鬱家在爺爺逝世後,幾房人更是分家四散,他跟著父母來到母親的故鄉,雖然這裡也已人事全非,起碼一家三口能靠著爹給人當坐堂大夫來餬口飯吃,不料安穩日子才過幾年,爹孃相繼感染時疫病逝,只剩他一個人。
明亮的黑眸再次瞥向孤單躺在河邊的男人,他也是一個人……
“算了,我救你。”在天人交戰一番後,鬱竹君撇撇嘴,又跳下車將那半死不活的男人連拖帶拉的放到馬車內,整個人早已是氣喘吁吁。
“呼呼呼……有沒有那麼重啊你!”鬱竹君癱坐在男人旁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兒。
男人人高馬大,小小車廂裡原本已塞了一堆城裡的婆婆媽媽送給鬱竹君的雞鴨還有一隻小豬仔,如今再多了一個大男人,更是擁擠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