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兮壓低聲音道:“我不明白你怎會把殺害先王的嫌疑人請來主持葬禮,讓披著人皮的魔鬼褻瀆神靈。”
“我勸你別用因妒念而失常的言語激怒我,這對你沒有任何好處。”班仁桀抓緊慕雲兮的肩膀,靠近他的耳邊,“多虧了凌汶軒神父的幫助,我伽邏國的百姓才得以解放,況且他是宛陽著名的巡遊神父,傳教方面沒有比他更適合的人選。”
“很抱歉!我無意做一名天耀教信徒,神與鬼對我來說都不如‘真理’二字。”慕雲兮甩開了班仁桀的手,指著他嚴肅道,“你要證據我可以替你去找,可你別忘了答應過我的事。”
班仁桀斜眼望了一眼在先王靈柩上灑聖水的凌汶軒,然後轉向慕雲兮:“好吧,待葬禮結束,我便遵從先前與你的約定,不過你得告訴我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到監獄看望一下你的老熟人,還有……”慕雲兮把手迎向身邊的薛沐風,“容我為您介紹攀狐市警長——薛沐風,此次前來伽邏國是為了……”
話未說完,慕雲兮就感到大腿處傳來一陣疼痛,只好讓兩人先聊,撇過頭衝剛才掐自己的薛沐風砸了砸舌頭,悻悻走開。
沒走多遠,兩個手捧香爐的侍女就來到地宮入口兩側,馨香之氣引他回過頭,只見凌汶軒合上了經書,正引導祭人抬著先王的靈柩步入地宮,拱門緩緩合攏,直到光芒不再驚擾沒有痛苦的永生之地,先王的靈魂才得以脫離罪孽的桎梏。
誦經聲漸止,恍惚間,他覺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注視著自己,突然想起在勝戰大典上,自己嗅到的無疑和現在是同一種香氣,在對伽邏國的文化有所瞭解之後,覺得不同尋常。
正巧此時與薛沐風聊完的班仁桀走了過來,慕雲兮便向他詢問香氣的來源。
“兩生花,三十年前我在諏華村隱居的時候,種植過這種花。”班仁桀深吸了一下鼻子,隨口答道,“此花生命力頑強,即便是在紫霧高原那樣惡劣的自然環境下,依然能夠茁壯成長。我國人民非常喜愛這種花,它寓意著生與死。對於我,它寄託著我對祖國的思念之情。”
“我知道,你的不少詩歌中都不吝嗇對此花的讚美之辭。”慕雲兮摸了摸下巴,話鋒一轉,“不過令我好奇的是,伽邏國的氣候不適宜種植兩生花,你們又是如何將之廣泛用作慶典、葬儀活動中必不可少的供具燃料?”
“此話並不準確,實際上我國只是不能種植‘生花’,生長在綠洲中的兩生花會很快死亡化作‘死花’,枯萎的枝葉會繼續生長一週的時間,直到植株完全化為灰燼。”班仁桀背過手走了兩步,繼續道,“採摘‘死花’的花瓣放在香爐裡引燃,就會散發出剛才你聞到的那股香氣。”
“這麼說來,在勝戰慶典上,用作供具燃料的是‘死花’咯!”
“你什麼意思?再說一遍。”班仁桀顯然還沒明白其中的蹊蹺。
於是慕雲兮重現複述了一遍,頓時把班仁桀嚇唬得愣了愣。
“雖然‘生花’和‘死花’引燃時放出的是同種香氣,但是生死有別,我國規定在喜慶之日燃 ‘生花’,喪葬之日燃 ‘死花’,若在慶典之日燃‘死花’則被視為不吉利的凶兆,一旦有人弄錯就不僅僅是掉腦袋那麼簡單,為此朝廷還專門設定了從事兩生花貿易的官職,以備不時之需。”
凌汶軒搖了搖頭,顯得很無奈:“若無完整的樣本,我又怎麼能判斷你所言是真?”
他剛說完,天耀教彌撒禮成,班仁桀趕緊走到新君跟前,引領眾大臣行鞠躬禮,先王的嬪妃們互相擁抱以表安慰,信徒代表致辭以謝眾神,接著主祭神父凌汶軒走下祭壇,親吻新君的雙手,象徵逝者的心靈永存。
那一瞬間,慕雲兮確信凌汶軒看向了自己的方向,眼神依然像以前那樣讓人琢磨不透,與之相同的還有迎面走來,半張臉被縞冠遮住的柳玉涵。
“那可不一定,你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因素。”柳玉涵攔下一個正欲離開的侍女,讓其交出手捧的香爐,然後搖晃兩下展現在慕雲兮面前。
只見帶著火星的花瓣在風的作用下從香爐上的縫隙中竄出,到處亂飛。她見狀立馬把香爐歸還給侍女,然後以極快的速度從中抓取一片花瓣放入手裡的薄膜袋中封好。
“我懂了,你的意思是風。”慕雲兮頓時恍然大悟,甚至忘了責怪柳玉涵剛才偷聽他和班仁桀之間的對話。
“勝戰慶典那天的風速與今日相同,因此香爐內的花瓣難以完全燃燒,我們還有機會取回兩生花樣本。”
說罷取下頭上的素縞,秀髮頃刻拂過她的面頰,美得讓慕雲兮立即改變了主意,急忙向侍女詢問王宮中存放香爐的地方,得到答覆後,沉穩之色溢於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