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溫將夏葵的繡繃取走,遞到戚炎的面前。
“小公子您看,這丫頭的手藝確實不錯,咱們府邸的好些花樣,都是她繡的花案,許多僕役也很喜歡。老奴襟上磨破的這一塊,也是她補的——”
他微微下翻衣襟,露出一節雨後春筍,密密匝匝地繡在皺褶處,樣式新穎有趣。
戚炎默不作聲地瞧了一眼,看了看夏葵,又看了看角落裡忙碌不停的小身影,淡淡道:“這一場,她恐怕要輸了,我承認,她再厲害,也不過是耍小聰明,對付硬功夫,還是差點火候……”
嘴上雖這樣說,又見她忙個不停,心中有一股難以言說的情愫。
戚炎竟有些希望她可以變出什麼寶貝來,攪得自己止水般的心境,一團混沌。可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她真的行嗎?
臺下的夏葵,緊張兮兮地盯著戚炎。
自從她的繡繃交上去之後,戚炎就只淡然的掃過一眼,居然只有一眼!而且,沒有流露任何誇獎的神色。
他那雙飄忽不定的眼神,卻總往另一處飄。
夏葵惡狠狠地瞪了花脂霧一眼。
隔著十幾個繡臺,她心想:你再厲害,也輸定了,我繡得金絲鳳凰必然豔壓群芳!更何況,障目粉的功效可不是開玩笑的,你連輸兩局,最後的武鬥,我贏定了!
夏天午後的風,燥熱得厲害,席捲而來,像密不透風的棉花,包裹著每一處空隙。
耐不住熱,有幾個丫鬟中暑暈倒了,剩餘的丫鬟們紛紛交了繡繃,大多是沒繡完的花樣。錢溫以為是天熱的緣故,才導致她們發揮失常,便也沒有在意。
漸漸的,臺下空空蕩蕩,只剩下花脂霧一人。
離最後的時間,越來越近……
夏葵瞧著那道身影,動作利索,心中難免有些不爽快。這個野丫頭,究竟在做什麼。與此同時,幾個丫鬟躲在她身後小聲說。
“她在做什麼?”
“誰知道呀,我看她採了很多野草,又把香雲紗拿去打了衣樣,反正沒什麼用。”
夏葵豎著耳朵,忍不住扭頭:“採野草?”
小丫鬟點點頭,一臉認真:“是野草,我看她從牆根走過來,一路走一路採,這不,那邊都被她才禿嚕了!”
說完,小丫鬟伸手一指,夏葵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緊挨著牆根、一叢叢的蒲公英只剩下光禿禿的根莖,細細長長,像筷子倒插在地上。
“不好。”夏葵心頭一震,“難不成她想……”
就在此時,花脂霧抬起頭,直了直腰,抹了一把汗,看著繡臺上的作品,心滿意足地漾出甜笑。
遠處,戚炎那張依舊淺笑的俊逸臉龐,也揚起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
錢溫走過去,見她將香雲紗細細捲起來,卻不折疊,有些困惑,問道:“烈日炎炎,只剩你一人了,可繡好了?”
花脂霧擦了擦臉,“好了好了,久等啦。”
她捧著香雲紗,像捧著名貴的寶物,輕手輕腳,走到臺上。
每一個繡繃都整齊劃一地陳列著,唯有她,最後一個上臺,帶著一件孤零零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