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奕幾乎算是在醫院長大的。五歲的小宗奕已經可以認全兒科所有醫療器材,而且還能說出它們都是用在哪的。
或許小孩子並不懂那些器材的作用,但耳濡目染之下,宗奕連氣管插管裡的粗管細管先插後插都記得住。
兒科醫生是所有醫生中最緊缺的,或許因為患者大多是沒有自主決策力與成熟思維與表達力的兒童。
也或許是因為兒科醫生的收入相較於一些科室較低,患者數量還多,很辛苦,國內兒科醫生資源緊缺。
枝大醫院其實已經取消了兒科夜班急診服務。因為醫生人手實在不夠,一*夜班排下來,都還沒休息好又要上夜班急診,太吃不消。
秦苒在護士站幫小朋友量體重,小孩子正處於發育期,體重變化速度比較快,身高體重量表是反映兒童健康情況的最基本指標。
幾個孩子歡呼雀躍的爭相要稱體重,小孩子就是這樣,一個要做什麼就會有一堆孩子都要爭著做。
秦苒維持好秩序,幫她們稱體重,記錄資料。
原本打算做完這些,沒事之後就回泌尿外科,正準備離開時,杜陌優懷抱著病歷本緩緩走出病房,有點失神,轉身靠在病房門口的牆面上,抬頭對著天花板猛眨眼,長長呼氣。
接著,病房裡“哇”一聲嚎叫,對的,是嚎叫,哀嚎,痛徹心扉的婦人的嚎叫。
秦苒突然明白髮生了什麼,又一個生命,一個還未長大的生命就這樣沒了。
杜陌優緩了一會兒,之後又走進病房,秦苒猜她應該失去安慰家屬了。
病房裡同屋的小孩子都被帶了出來,病房門緊閉,杜陌優再也沒出來,只看到進進出出的護士,還有不斷湧來的孩子的各種親戚。
秦苒親眼見到孩子的母親,一個三十多歲,風華正茂衣品不凡的女人哭成了“潑婦”,原本姣好的面容哭的臃腫,整個人都站不起來,被其他家屬攙扶著才能勉強站立。
一行人從病房出來,杜陌優抱著病歷本給孩子的父親將孩子的情況,並把幾天來的病情發展過程詳述了一遍。
“先生,嬌嬌的事我們也很痛心,”杜陌優面色凝重,面對一個鮮活的生命悄然離世,沒有誰能輕鬆,“您節哀,嬌嬌媽那裡一定要看住,她心裡承受能力不是很好,這樣哭會哭壞身體的。”
“杜醫生,這幾天也辛苦你了,”孩子的父親面色沉痛,有點哽咽,“孩子發生這樣的事,說到底還是我們做父母的不稱職,謝謝你這幾天一直和我們陪著嬌嬌。”
秦苒遠遠的看著二人,此刻的杜陌優很優雅,明媚而憂傷的優雅。
當然,還有疲憊。
殯儀館的車說到就到,見證一個活人真正成為死人的那一刻。
其實,病死的患者躺在病床上基本和睡著差不多,甚至不會讓人有人死了的感覺。真正宣判一個人死亡,一個人在活著的人心中死亡的那一刻,就是殯儀館的車駛進醫院的那一刻。
杜陌優回到醫生辦公室,無力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像是疲軟了一般趴在桌子上。
手機傳來陣陣鈴聲,她像是沒聽到一般。
秦苒悄悄走近,卻被江燕拉住,她伏在秦苒耳邊小聲說,“別打擾她,陌優每次遇到小孩子走都是這樣低迷,讓她緩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