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士回到大內後便直赴聖寢所在之億歲殿,入殿前又從宮人口中得知聖人今日仍是悲痛難耐、撤膳不食,高力士心內不由得暗歎一聲。
“大將軍回來了,今日王邸治事如何?”
殿內聖人正側臥於帷內一橫榻,神態也遠不如日前那麼有精神,聞知高力士回宮,便召之入殿詢問道。
高力士先將岐王府治喪事宜講述一番,又忍不住勸諫道“聖人雖悲痛失手足,但仍有天下子民伏承恩眷,還請聖人為宗家社稷愛惜聖體、勿廢餐食!”
“朕失愛弟,五內俱焚,食又不化,徒增煩悶。”
聖人聞言後便嘆息一聲,繼而指著殿側一玉屏說道“此惠文舊年訪得奉御,睹物思人,更添傷感,且收內藏,無復張設。”
幾名宮人忙不迭收起玉屏帶走,高力士見聖人仍是沉湎悲痛中,於是便有進言道“方才前往王宅又見一事,事關燕公孫張氏小兒……”
聖人日理萬機、今又滿懷失親之痛,早將日前還頗為欣賞的這小子拋於腦後。
此時再聞此子事蹟,而且又是巧計助人,他便開口說道“這張氏子日前寂寂無聲,如今卻諸事有聞,看來日前確是他親長壓抑不彰。如今脫出桎梏,相與友善者皆得其助。”
高力士欲用新奇的人事驅散一下聖人的悲情,兼此小子確有眼色,於是便又輕聲道“此子確是尚義,日前臣奉命入省引之,事為此子銜計。今為巧謀助惠文週轉傢俬,並欲以此邀臣共事取利,卻不想他所引與謀事這乃霍國公門下……”
聖人本來不太在意這錢貨東存西支的把戲,他貴為天下之主,自不會將尋常小事放在心上,可是聽到牽連的人事後便來了興致,抬手對高力士示意道“仔細說說。”
於是高力士便將相關事情都認真講述一番,當然他拉攏張岱要奪王毛仲資業這一點是不能提,至於別的便都無所隱瞞。
“若依此計,兩京錢貨週轉確實方便。借惠文喪事名著兩京,兩京富人必爭趨之,霍國公得之矣。難得那小子還記得大將軍恩之,將你也引與事。”
聖人同樣心思巧妙,聽完高力士的描述,登時便有所瞭然,旋即便故作不悅的皺眉道“不過他對大將軍有所報答,朕亦恩之,將何以報?”
聖人雖是佯怒,卻也讓高力士略感忐忑,他將事情描述這麼清楚,主要是想突出霍國公王毛仲將要因此大有獲利了,卻不想聖人的關注點卻這麼別緻。
“臣,俗人也,阿堵物便可愉懷。聖人,天子也,非匡國計不敢獻擾。”
之前這小子自是無關緊要,但現在既是打算招作門人,高力士便為之稍作美言。
聖人聞聽此言,神情稍微一緩,轉又沉聲說道“大內恩之者,尚有惠妃。此子言於大將軍卻無進言惠妃,厚薄有差,需轉告之。”
高力士連忙頷首應是,心裡卻泛起了狐疑。聖人心腹深沉,就連他都常常會錯心意,這會兒也實在搞不懂為何突然言及惠妃,計較區區一個小子進計報答是否公平。
聖人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抬手指了指案上的奏章對高力士說道“孟溫禮就事河南尹後,再檢點府中錄事周良前所進言文書,見其屢屢陳言洛南水事田事,不敢隱匿、整合上奏。
朕今閱覽才知洛陽諸邊農事頗廢、實在心痛憫人,非此忠良、朕竟不知。著孟溫禮嚴加稽核、有過則糾,周良賜以秘器榮葬之。大將軍且將事付門下,即刻執行!”
高力士連忙作拜應是,兩手接過宦者轉交的奏章然後便退出殿堂。
待到高力士退出,聖人又抬手說道“日前門下是否進呈張氏謝表?收在何處?取來一觀。”
宮人匆匆往收存文書的房間而去,搜找了好一會兒才將謝表找出進奉。
張均耗盡心力寫成的謝表,聖人根本就懶得看便丟在了一邊,這會兒因高力士講起張氏子才又想起此節,這會兒將謝表略作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