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張說對宇文融的怨念實在太深,以至於提到其人便情緒激動、忍不住要切齒痛罵,接下來的討論自然也討論不出什麼頭緒出來,因此張光等幾人便想起身讓張說先去休息。
張均看了一眼正微笑望著他的張岱,略作沉吟後便又望向父親開口說道“宗之此兒雖然內外俱贊,但終究還是適逢有事而僥倖略有表現,治學治藝未成方法,久為人賞難免露怯。
所以我想家事安穩之後,便將此兒送至弘文館精學文藝,阿耶以為可否?”
張岱聞言後不由得心中暗生不爽,只覺得他老子這貨真是欠收拾。哪怕是在給自己爭取一個入讀弘文館的機會,都要習慣性的貶上自己幾句。
張說聽到這話,神情倒是一緩,認為兒子總算是開竅了,懂得緩和一下父子關係。
老實說對於張岱這個孫子的學識深淺,他到現在都沒有一個準確的認識,但料想其這個年紀也難積累出什麼深厚的學識,即便有所表現,也不過是天賦聰穎使然。
總歸還是需要進行一番系統性的教育,以免隨著年齡的增長而天賦被埋沒,最終泯然眾人。
其實張說是想將張岱留在身邊,親自耳提面命的進行教導,畢竟他致仕在家也無聊,而且張岱這小子頗具機變之才,很是對他胃口,甚至都從其身上看到些許自己年輕時的影子。
不過張均提出讓其入讀弘文館也不是不能考慮,起碼能夠擴充套件一下交際面,與同齡人有更多的交流。有的時候,人脈就是要比才能更重要,天天閉門苦讀也不一定就是什麼好事。
只是他這裡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堂外突然響起一個尖利刺耳的吼叫聲“不可,我絕不答應!”
堂內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到張均的夫人鄭氏臉色鐵青、滿面怒容的站在廳堂門口,手裡還牽著眼角烏青、鼻子紅腫的兒子張岯。
“你來這裡做什麼?有事歸舍再說!”
張均看到門外的妻兒,心內頓時一慌,旋即便有些羞惱,在席中站起來指著鄭氏便皺眉怒斥道。
鄭氏原本待在東廂,當兒子嚎哭返回告是被張岱毆打的時候,她心中自是驚怒不已,但還留了幾分小心,當探聽到這小子被留在堂中敘事,便沒敢直接來問。
她一直在後院裡等了好一會兒,實在忍不住了才來到中堂,結果剛剛來到這裡,便聽見丈夫竟然要把入讀弘文館的機會讓給那孽種,她哪裡還能忍得住!
如果怒火能夠顯現出來,那鄭氏這會兒頭頂的火苗都得竄起了數尺高。
她憤怒的走進了堂中,沒有理會丈夫張均的訓斥,而是直勾勾望著張說,口中疾聲道“阿翁日前分明應我,今春之後要將我兒送入弘文館讀書,為何今日卻要擇此孽種?
這孽種方才在前庭毆辱我兒,阿翁難道不見!”
“堂中盡我張氏骨肉,你道誰是孽種?”
張說連日遭受打擊,心中也是積忿多時,如今又在自家堂中遭到挑釁,他本也不是什麼脾氣和善之人,怒火直衝顱頂,抬手指著鄭氏怒問一聲,甚至舉手將面前桌几都給掀翻,器物灑落一地。
大概還是顧忌身份有別,但心中怒火委實難耐,張說頓了一頓後又怒聲道“來人!速速出坊往鄭愛家索其來問,這老兒稟何家風、教其子女,誰給的膽量作亂我家廳堂!”
張說雖然好與山東世族聯姻,但也只是愛其門第而已,並不意味著就會有多遷就。鄭愛就是張均的丈人、鄭氏的父親,此時被鄭氏當面罵自己孫子是孽種,張說便直接罵她老子是老兒。
“阿翁不要……是妾失禮、妾有失言!”
鄭氏聽到張說的怒吼聲,恍如一盆涼水兜頭澆下,被怒火衝昏的頭腦頓時便也恢復了幾分理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悲聲說道“妾有失言,冒犯阿翁,求、求阿翁只責一人,打罰任受,千萬、千萬不要延及……”
一旁的張均見父親動了真火,便也再顧不上做那佯怒姿態,終究還是護妻心切,便也連忙快步繞到父親案前作拜道“阿耶息怒、息怒,娘子入門來,多稱賢惠,日前家變驟生、因受驚擾,所以、所以才會……
懇請阿耶念她過往勤於奉親、相夫教子,恕此失態。阿六、阿七,你兩個快求大父、求大父寬恕你母!”
張岯剛才還想著終於能讓母親給自己撐腰報仇,卻沒想到母親戰鬥力這麼差勁,一個照面便被祖父嚇得跪地求饒。
不過他也是到了曉事的年紀,感覺到這氛圍實在不怎麼好,便也連忙叩首在地,帶著哭腔哀號道“求求大父,求大父饒過我阿母。我不怨他、不再怨阿兄打我,求大父放過阿母!”
張岱聽到張均叫喊自己,心中自是暗罵一聲,他這裡看得挺過癮的呢。
本來他還想找個時間再刺激一下鄭氏,卻不想這婦人今天便要自爆,果然沒怎麼受過欺負,實在是忍不了氣。如果氣性只是如此,怕是受不了幾次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