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冬喬見方景書沉默不語著,盯著點心跟花茶,沒有動半分的意思,忽而湊過腦袋去,對著方景書眨了眨眼睛。
“大哥,你這是怎麼了?一點都沒有動呢,難道是在嫌棄喬兒的茶點不好嗎?”
“不是,大哥怎會嫌棄喬兒這裡的東西,喬兒這裡的吃食自然是最好的,這一點,大哥清楚得很。”
方景書不好駁了方冬喬的好意,倒拿起了點心,就著薔薇花茶邊喝著,邊吃了一塊點心。
別說,這點心跟花茶確實味道很好,正如喬兒所說的那般,是上等的好茶,上佳的點心,就算此刻心情不好的方景書,不知不覺地也用了好幾塊的點心。
等到落了肚子,方景書這才發現方冬喬的一雙眼睛一直落在他的身上,那樣平靜的目光,落在他的眼中,竟讓他有一絲莫名地驚慌,莫名地心虛。
方景書藉著喝茶舉起的動作,寬大的衣袖遮掩了面上微微不自在的表情,隨後待等調節好了心情,方景書這才放下了茶杯,抬手隨意地撥了撥茶蓋,狀似無意地問了問方冬喬。
“喬兒這般看著大哥幹嘛?難道這會兒就不認得大哥了嗎?”
他話中有話,分明帶著幾分試探的意思,他想知道,沒有血緣關係的他跟喬兒之間,若是沒了兄妹的關係,喬兒還會不會跟以前那般親近他,會不會跟當初那般信任他這個做大哥的,會不會還是跟以前那般依賴著他這個做大哥的。
這些想法,早就壓在他心裡好幾月了,他一直不敢開口,膽子小得連他自己都開始輕視他自己了,竟然連一句話都不敢問方冬喬,怕成了那副模樣,只會逃避著,閃躲著方冬喬,卻從來不敢再正視喬兒的那雙眼眸。
這會兒也是,方景書雖然問著方冬喬,但是他低著頭,手兒捏著茶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撥動著茶水中浮沉不斷的薔薇花瓣,卻是沒有抬頭看方冬喬一眼。
方冬喬一直以來都在納悶方景書為何突然之間對她那麼淡漠疏離了,她不明白,為何大哥好像一夜之間就對她改變了看法,躲著她,不再教訓她了,也不再來看她了。
整日裡忙得不見人影,身體一天天地消瘦下去,二姐那天都說大哥越發地看著憔悴疲倦了,方冬喬這才發覺她竟然在忙碌之中忽視了這麼重要的一件事情。
原本她以為大哥跟她一樣,都是在忙著事情,所以彼此之間沒有碰面,沒有說上幾句話那是很正常的,直到最近這段日子,她才漸漸地發現了,她跟大哥之間的關係似乎越來越疏遠了,大哥還瞞著她,偷偷摸摸地行事,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跟家裡人提起過。
他一個人就承擔著那麼大的痛苦,日夜被折磨著,竟然隻字不露,這讓方冬喬覺得心酸的同時,又覺得大哥做得不厚道了,竟然將這麼大的一件事情瞞著一家人。
若非她今個兒跟蹤出去,若非她耳力不錯,她恐怕到現在都不知道大哥竟然身負血海深仇,他的親孃還找到了大哥,要逼迫大哥去做他不願意做的事情,她要帶著大哥一起去復仇,想要毀了大哥的一生啊。
方冬喬想到這裡,再聽方景書剛才的那句話,似一回味,就明白過來了。
原來是這樣,大哥看來似乎已經知道了。
就在那一天晚上,她朦朦朧朧還有些記憶,那天,她暢快痛飲著,似喝得醉醺醺的,但是意識卻還是留了一些的,因而當她知道是大哥方景書送她回的竹荷院,她馬上就問了木槿青蘿二個丫鬟,問她們可看到大哥方景書有異樣表情,可是那二個丫鬟卻未曾提起這個。
如今想來,問題就出在那裡了,想必憑木槿一貫行事的謹慎還有青蘿的體貼忠心,她們兩個又怎會在她面前說大哥方景書的是非呢,這不是擺明要挑撥他們兄妹關係嗎?
這樣的惡人,她們兩個丫鬟怎麼可能會去做,何況她們並不清楚真實的情況是什麼樣子的,自然也就沒有什麼證據,這種猜測的想法那當然是不會跟方冬喬說起什麼的。
所以最終,該怪責的恰恰是她自個兒,誰叫她當時問著木槿青蘿的時候,不將話說得明白一些呢,那樣的問話,木槿跟青蘿又能回答什麼呢?
又能讓她得到什麼有用的訊息呢,想來,都是她自己太過疏忽了,這段日子太過疏忽大哥了,就連二姐都看得見的事情,她卻從未去細想過,可見她是多麼不稱職的一個妹妹,一個不值得大哥疼愛的妹妹啊。
想到這裡,方冬喬心下愧疚不已,對著方景書的那句問話,竟是久久地無法回答,而她這一沉默,似又讓方景書誤解了。
方景書久久未曾得到方冬喬的答案,那撥弄著茶蓋的手指微微一僵,隨後他神色黯然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淡淡地起身。
“喬兒,大哥這會兒坐也坐過了,茶也喝了,點心也吃了,這個時候也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