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旁邊生長了一種灌木，新生的葉子顏色鮮紅，油亮舒展，看起來就像花一樣漂亮，讓石嬌嬌忍不住停下腳步摸了摸，沒想到手感很柔軟。她抿嘴笑了笑，抬腳往辦公室所在的園區走去，還沒走出這條長滿紅葉的小徑，就被後面一聲大過一聲的呼喊叫住，“石總，石總，等等我！”石嬌嬌疑惑地轉過頭，看見剛從廠務升職到生產部門組長的小夥子，從食堂走廊的另一頭，揮著手跑了過來。
“啊，趕上了。”小夥子喘著氣，吞了口水說：“好久沒再車間見過您了！”由於最近兩個負責人常常不在公司，石嬌嬌負責了大部分的日常行政工作，確實很少去生產線上了。石嬌嬌點點頭，“是，聽說你提到辦公區來了，一起過去吧？”青年喜出望外，跟上石嬌嬌的步伐，摸著耳朵害羞地說：“啊，您知道啦？”“嗯。”
小夥子拍拍腦袋，一臉恍然大悟，討好地說：“啊，對！人事安排肯定要經過您這裡嘛！”石嬌嬌眉頭皺了皺，問：“你剛剛怎麼叫我？”男青年一愣，咧嘴笑道：“一時順口瞎叫的。”如果不是處在某種語言環境裡，怎麼會無緣無故脫口而出呢？石嬌嬌撥出一口氣，淡淡地說：“這不好，下次都別這麼叫了！叫我石嬌嬌，或者小石都可以。”
“這怎麼行！”小夥子不能接受，他在石嬌嬌之前進廠，一天天看著這個漂亮的弱質女人，怎麼樣在短時間內取得了負責人的信任，走到如今這個管理位置的，年齡相仿的他內心對石嬌嬌懷著一種崇拜，叫他平等甚至高姿態地稱呼石嬌嬌，實在太為難了！“大傢俬下都這麼叫你，誰不知道，自從你來了，兩個大老闆都不常來，事情都是經你的手啊！”青年有點委屈地嘟噥。石嬌嬌抿抿嘴，輕聲自語道：“全都這樣說啊……”
沒打任何招呼，說回來就回來！石嬌嬌從辦公室抱起一疊資料就往高凌的辦公室去。高凌換了髮型，喜歡盤起的長波浪一次剪到耳朵，打理得線條利落，和身上裁剪極佳的白色修身連衣裙非常相稱。石嬌嬌站在辦公桌前，看著高凌認真翻看每一個資料夾，時不時嘀咕一聲，“某某光電的採購量增加了，比率太大，這很不尋常。”“業務部彙報了，因為跟競爭對手爭取同一家製造商，所以在製造充足的庫存。”
“哦，是這樣。”高凌嚴肅地點點頭，“即便出貨量增加也要留心，有時候就是客戶打算換掉我們，在合同期內做最後的補貨。”石嬌嬌點點頭，“你說的是。”高凌翻開最後一個資料夾，嘴巴咧老長，“狗屁電子元件協會，又來騙我錢了！毫無內容的峰會還開去新加坡，怎麼不開到月球上去！”石嬌嬌偷笑一下，“這筆公關費用我已經走賬了，還是要去的。”高凌撇撇嘴，“老柏怎麼說。”“自然要去學習。”“什麼學習，碼頭輪著拜！”
石嬌嬌沒有接上司任性的話，上前整理著資料，邊說：“採用國產玻璃的新產品，在高博那裡的磨合期已經過了，替代性百分之百，沒有任何問題！這樣他們這款手機的成本直接下降百分之七，而我們的利潤，卻一下子上升了十一個點，高博老太婆和你一樣有魄力，聯手成就了這次雙贏。”高凌抿著唇線清晰的嘴巴，瞪圓眼睛看著石嬌嬌。
“你去把門關上！”高凌突然開口道，石嬌嬌有點疑惑，嘟著嘴去關了門回來，迷茫地問：“怎麼了？”“噝！”高凌彎腰不知在桌子下搗鼓什麼，忽然直起身，兩隻銀色的尖頭細高跟鞋被放在了桌面上，她完全失去了剛剛看資料時女強人的幹練，一下子癱進椅子裡，斜眼看著石嬌嬌，有點撒嬌的語氣說：“有你，我還要做什麼事啊！天天去熱帶，穿著人字拖度假都可以啦！”沒想到石嬌嬌一臉愁容，“連你都這樣說了。”
高凌見石嬌嬌面有異色，收斂了放鬆的態度，端坐著問：“什麼意思，你怎麼啦？”石嬌嬌嘆了一口氣，把中午和生產部小組長的對話簡單說了說，無不擔憂地說：“我直接在你手下做事倒還沒什麼，只是這話要是傳去了柏總那裡，恐怕徒生事端。”“切，我還以為什麼事！”高凌一臉不屑，“真讓你當總經理又怎麼樣？況且老柏不是耳根子軟的人。”石嬌嬌咬咬嘴唇，“凡事還是說在前頭的好。”
“噯？”高凌伸手拿掉桌上的鞋子，抽了張溼巾擦擦桌面，仰臉看向站著的石嬌嬌，頗不正經地問：“不如，就讓你上位吧？”斜陽正好從窗戶照進房間，一道微紅的光落在石嬌嬌眼上，淺色的眸子閃著琥珀的光澤，她微微歪頭，道：“好呀，什麼時候發委任狀？”“哈哈！”高凌撫掌大笑，“還真有人不想升職！”
石嬌嬌嘴角含笑，又氣又喜地嗔道：“我想不出升到哪裡去！而且，”她撅了撅嘴唇，“現在已經這麼忙，都顧不上自己的生活了！想來還是騰點時間給自己，工作還是控制在有餘力的範圍內吧！”高凌脖子上的吊墜隨著她的動作閃了閃，說：“你可真實誠，對老闆講這話。”石嬌嬌彎眼一笑，“講都講了。”高凌沒意思地嚷，“哎，誰叫你能，我捨不得呢！”
“說到生活，你到底什麼時候結婚，是不是不想請我們了？”高凌問，石嬌嬌先是一愣，隨後慢慢地搖搖頭，直言，“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高凌眨眨眼，兩手撐著桌沿，驚疑地問：“他工作上的事還沒解決？”石嬌嬌動了動嘴唇，點頭承認，又換了口氣說：“已經在處理了，應該很快了吧！”高凌嘆一口氣，“要幫忙就說一聲。”
石嬌嬌收起帶來的檔案，重新抱在懷裡，說：“還有財務賬本和本季度的臺賬，等那邊交上來，我核對之後，拿來給你簽字。”高凌無謂地點點頭，“都行，這種例行簽字，你代理也可以。”石嬌嬌不予置評地眨眨眼，高凌點著辦公桌，沉默了好久才說，“白薇這兩天在我家，她倒想見見你。”石嬌嬌張張嘴，“老大，你覺得應該跟我說這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