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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箏與瞳卷·三五一

現在,上一刻,昨天,上個禮拜,或者更遠的時候……發生的每件事都像一個隱喻,和每個人的對話都在暗示,預測著他們之間有個石破天驚的轉折。

在電梯裡告別那個幸福的家庭之後,張堃和石嬌嬌不約而同地看了對方一眼。“看我幹什麼?”張堃似笑非笑地問,石嬌嬌故作姿態地轉身對著樓層按鈕,沒好氣地回:“你不看我怎麼知道我在看你。” “臉紅了。”男人笑出聲來,並不打算放過她,又說:“是不是在想我們的孩子可不可愛?”石嬌嬌下意識地摸摸耳朵,沒有說話。

電梯門開啟的一瞬間,石嬌嬌率先衝了出去。許久沒有來過這裡,眼前那扇黑色沉重的大門看著愈加陌生而嚴肅。張堃貼上感應鑰匙按了密碼,清晰的“咔噠”聲之後,兩人先後走進玄關。“像個傻子一樣,我上次給你的鑰匙呢?”張堃趿上拖鞋,拿出一雙女士鞋問。石嬌嬌接過象牙黃的拖鞋,說:“在家裡呢,帶著怕丟了。”

寬大而裝飾極簡的房屋裡,瀰漫著一股很不協調的飯菜味道。石嬌嬌把包放在鞋櫃上,好奇地循著味道走到長桌旁邊。“啊,香酥鱔筒,五香螺螄,魚丸湯!這都是我媽媽的拿手菜,也是我家店裡的招牌!”石嬌嬌又驚又喜地轉身看著男人,問:“這怎麼回事?”張堃笑著走上來,自然地環住石嬌嬌的腰,道:“看來,你很喜歡。”

“不是,這怎麼回事……”石嬌嬌還顧不上害羞,當然也顧不上回應男人的親密,用手擋在他胸口上,往後仰著上身問。像是忍耐了太久,男人不說話,一隻大手捧住了她的後腦,他只想要親吻。而這種溫存似乎早在兩人之間流竄,女人也做好了心理準備,他們的嘴唇試探兩三次後就自然地膠著在一起。房間裡靜極了,靜得連飯菜散發香氣都聽得到聲音。

石嬌嬌的手第一次不再拘謹的蜷縮在自己身體周圍,而是無意識地抓住男人的衣襟。

事情的源頭只能深埋於心,或許一切痛苦和掙扎都源於自己的偏執和不堅定。只是她愛著不可能的人,為了找一劑安慰才來到他身邊,這事實永不能規避。長久以來,她表現得自持、冷酷、故作姿態,而這個高高在上,絕對稱不上寬厚包容的男人,竟然放低姿態,給予她足夠的耐心和柔軟呵護。

他像餓極了,唇舌肆意侵佔,每一次呼吸都在告訴懷裡的人,他有多麼渴望。他想把我整個吃下去!女人迷迷糊糊地想著。“啊……跟著我。”張堃溼熱的鼻息噴在臉上癢癢的,石嬌嬌沒有說話,她的意識似乎模糊起來,身體如同飄在空中,軟得像是沒有骨頭一樣。

光線在細微的“咔噠”聲之後驟然消失,石嬌嬌一直閉著眼睛,但還是能感覺到。黑暗裡,人體的感官變得更加敏銳。她被輕輕放在有著清冽氣味的床褥上,枕頭的細微下陷和布匹接觸到面板一瞬間的涼意都那麼明顯。“嗯……”她似乎表示不滿地扭動了一下,親吻變得更加輕柔而纏綿了。

“嬌嬌……”男人悶悶地叫了一聲,“唔……”女人模糊地應了一聲。男人輕輕撫摸著她微顫的眼皮,滑過臉頰,握住纖細的脖子,再往下……女人的身體如同冬日起伏的山丘,男人像一輪太陽,他的親吻和撫摸如同春日的陽光,一寸都不遺漏的照撫,喚醒山丘上沉睡的生機。“嗚……”沒有承受過刺激的精神高度亢奮,使女人發出短促的嚶嚀。

男人龐大的身軀如同下沉的天空,悄然覆蓋過來。“給我吧……”男人將臉深埋在女人滾燙的頸窩,呼吸急促。他明白石嬌嬌會這樣動情,是因為他們之間積壓了太多情緒,但男人有點不確定。出乎意料地是,石嬌嬌極其清晰地說了一個字,“好。”張堃咬著她的耳垂,再問了一次,“好不好?”與其說她回答,不如說她在宣告,明明白白,“好。”“好……”男人如黑暗裡蟄伏的豹,安撫地順應了一聲。

風暴之後死一般的寂靜,最深沉的夜隱藏著滿目狼藉。

房間裡還是沒有開燈,只是窗簾不知怎麼漏出一條縫來,透進一段偏藍的冷光。那一絲光亮的盡頭,是一個蜷縮在床頭的女人,用輕薄的絲滑被褥蓋住全身,只有鼻子以上露在外面。雙眼空洞地看著眼前靜止的灰暗,眼角的亮光混進了室外天空的顏色,冰冷的,微微發藍。

過了好久,石嬌嬌眨了眨酸澀的眼睛,木然地仰面,後腦抵靠在床頭上。我是這樣被強烈的需要著,從沒有誰這樣強烈的需要我,如果他想吃了我,那就吃了吧……“我明明是這樣想的。”石嬌嬌閉住呼吸,她想控制自己,可氧氣用盡的時候,本能讓她鬆開口鼻……“為什麼……”她大口大口地換氣,不停地質問自己。

她不明白,為什麼在自己決心接納一個男人的那一瞬間,唐建宇的臉會突然出現在她眼前。他的雙眼定格在某一瞬間,似乎有許多話將說未說,那繾綣的眼神如同一道雷電,劈開她大腦裡的混沌空間,讓他的臉如此立體地顯現。

那一刻,她尖叫一聲,用盡全力,不假思索地推開了還抱著自己的,無辜的男人。

石嬌嬌第二次、第三次嘗試不讓自己呼吸,不管怎麼努力,總在一個臨界點鬆口,然後以喘著粗氣告終,沒辦法放棄呼吸的本能。有時候事情就是這樣,意志告訴你必須去做到,而身體就是沒辦法執行。本能比什麼都固執,也比什麼都誠實。

眼前的世界忽然亮了,承載這一場狼狽的房間一覽無遺地呈現在石嬌嬌的眼前:一切陳設都是灰色的,床、杯子、窗簾還有孤立的燈。石嬌嬌縮在被子裡,看張堃穿著寬鬆的衣服站在門口,手還放在開關上。兩人的目光在床上一個旋渦狀的褶皺處相會,石嬌嬌像觸了電一般快速避開,雖然這狀況對於張堃來說,可能更加難堪。

“對不起。我……”石嬌嬌的聲音被被子擋住,悶悶地帶著哭腔,但她好歹先開了口。張堃立刻豎起一隻手,“起來吃飯。”“我本來……”石嬌嬌知道自己太過分,她伸了伸脖子想要申訴,卻發現不能供述,只好囁嚅道:“我是真的,準備好了的……”張堃靠在門框上,歪頭看著女人頭髮蓬亂的腦袋,還有她臉上驚慌失措的表情。

“我不知道……對不起……”石嬌嬌拳曲雙腿,將額頭抵在膝蓋上,淚珠順著被子編織的經緯,洇出不規則的深色斑點,慢慢擴大,“沒有辦法……”石嬌嬌的姿態像認罪的囚犯,可惡又有點可憐,她抱著自己,喃喃自語,“不可以……就像,沒辦法不去呼吸……”像有兩個人寄生在同一個身體裡,互相拉扯,她一會兒道歉,一會兒說著“不可以。”

等石嬌嬌稍稍平復情緒,門已經無聲的合上了,床邊那個旋渦狀的褶皺上,放著一件疊好的純色T恤。她張了張嘴,隱約想起來張堃關門前似乎說了一句,“穿上。”這是男人的衣服,墨黑一片,沒有任何裝飾,聞起來竟然也沒有一點特別的味道。

黑色男士衣服裡的石嬌嬌顯得更加纖細柔弱,脆弱得好像一碰就碎了。張堃將筷子遞過去,又送了一碗湯,說:“還沒涼透,下次得把廚房添置完整。”石嬌嬌輕輕抿了一口,說:“挺好的,也不腥。”“比你媽媽做得怎麼樣?”張堃說著竟夾了一個鱔筒放進石嬌嬌碗裡,石嬌嬌的目光從碗裡,到面前一盤菜,再擴散到全桌,最後怔怔地落在張堃臉上。

張堃抿嘴笑笑,因為嘴唇乾澀,扯出的弧度僵硬,說:“很好奇嗎?”石嬌嬌動了動眼珠,男人掃了一下桌上的菜品,逐一用筷子點過報出和石家農家樂一模一樣的名字,說:“我派人去偷學了,只是點著吃一遍,還學不到你媽媽的精髓。”石嬌嬌的表情更加疑惑,張堃把玩著手裡的筷子,道:“我也不知道。或許因為從不索要,反而好奇你在想什麼。”

“你怎麼會是這樣的?”石嬌嬌的痛苦翻滾而來,“我寧願你自私專斷,刻薄殘忍,只會玩……”沒等傻話出口,張堃突然站起來,隔著桌子矇住她的眼睛,大顆大顆的淚水從眼皮裡冒出來,沾溼男人的手指。“你知道嗎?張堃先生你知道嗎?我很想很想只有你,很想很想呆在你身邊!是真的,真的……”她第一次在男人面前忍不住眼淚。

張堃的臉,像一尊沉入水底的天王像,超脫而斑駁,“我相信。”

凌晨三點,石嬌嬌已經離開四個小時了。張堃瞪著眼睛,枕著自己的雙臂,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從不帶感*彩的房間,還殘留著被女人沾染後的迷濛氣味。她炙熱的體溫,還有甜膩的聲音還在耳邊迴響。明明那樣動情,明明做好了準備。

他想起被推開的瞬間,狼狽得閉上眼睛,“是本能啊……”她用得是近乎求生的本能推開了自己,不然哪來那麼大的力氣,讓他直到現在,肩窩還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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