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準死了,可無論是趙燁和葉準,都早已是死人,因而他只能以周家大爺,那個淮陽腳商的身份下葬,也就是季舒雅如今那個周大奶奶身份的夫君。季舒雅又一次成為了未亡人。
只是,從開始到現在,季舒雅都太平靜了些,尤其是比起那時李建生死時的表現,簡直是判若兩人。
可是,這樣的平靜,卻讓裴錦箬不安得很。
葉準的喪事,她和燕崇自然是責無旁貸,可是,如今燕崇瘸著一條腿,她又懷著身孕。大多都是季舒玄領著洛霖他們一眾人在上下張羅。
燕崇和裴錦箬則陪著季舒雅就在偏廳之中。
葉準剛剛小殮,換上了一身新作的衣裳,季舒雅親自幫著他最後束了一回發,他躺在那兒,安靜得就好似只是睡著了一般。
“你們用不著這般如臨大敵的守著我,哪怕是為了囡囡,我也不會自尋短見的。”季舒雅將發冠為葉準戴上,打破了沉默,話,自然是對著廳內一直守著她的燕崇和裴錦箬說的。
裴錦箬張了張嘴,本想說什麼,季舒雅卻已是回過頭,目光靜深地道,“何況,早晚會有這一天,我不是不知道。如今,他為了救晟哥兒而死,總好過去幹那些殺頭,甚至是凌遲的勾當,如今這般,倒也算得善終了。”
裴錦箬有些詫異,沒想到,她都知道。可是轉念一想,卻又覺得再人之常情不過。就算葉準不會和盤托出,可季舒雅不是傻子,以她對他的感情,又怎會半點兒不曾察覺呢?
“他這回回來,變了許多,倒是肯將他從前深藏在心的那些事與我說道,那時,我便知道,他的時間不多了。”季舒雅微微笑望著葉準,明明是清淡,甚至帶笑的語調,卻不知為何,聽得人心頭酸楚乍起。
“聽說,你們尋著了先父母的埋骨之處?”
“嗯。”裴錦箬點了點頭,鄭皇后指明的那個莊子,燕崇已是派人去探過,那莊子裡不過一對聾啞夫妻守著,後院裡,一座合棺墓,墓上正是前朝趙姓先太子夫妻的名諱。
“這倒好,這一直以來,都是他的心結。如今,可算是解了,屆時,能與父母相見,想必也不枉他孤苦半生。”
說罷,季舒雅再不言語,轉過頭去,目光專注而繾綣地望著葉準,像是這般望下去,就可以一輩子一般。
那畫面,帶著些淡淡的悲涼,卻又格外的靜好,美好得讓人不忍攪擾。
裴錦箬轉過頭,與燕崇對望了一眼,兩人眼中俱有感懷,彼此的心事,對方皆懂。
所有的波濤洶湧,因著死亡,而歸於平淡。
曾經攪弄風雲的葉準,去的無聲無息,除了將他放在心間的人之外,他的來與去,旁人皆是毫不在意。
將他送走的那一日,鳳京城中又是一場大雪。
雪後,卻是天晴。
動盪了一段時日的鳳京城,好似又恢復了從前的繁華與安定,年節,悄然來臨。
可都只是好似而已,有些東西,終究已是不同。
送走了葉準,燕崇的腿傷便被重新處置。
很是吃了一番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