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湧起一陣不好的預感,瘋了一般衝上去,從火裡想把那些正在燃燒的衣服救出來,他絕不允許這些衣服被燒掉,因為衣服要是燒沒了,他的心也會因此碎了。
“夢嬸她怎麼啦?你為什麼要燒她的衣服啊?你……你是夢琪?”蕭千帆在拼命從火裡搶衣服,邊搶衣服邊說道,可是當他看到那個年輕女孩抬起頭來,滿臉淚水地看著他時,才明白對方應該就是夢嬸的女兒夢琪了。
因為眼前的女孩五官長得和夢嬸太像了,只是要年輕許多,也精緻許多,且面板非常白嫩細膩,沒有一絲皺紋,長長的眼睫毛微微卷曲上揚著,在火光下輕輕顫抖著,異常惹人憐惜。
“我是夢琪,也是你認識的那個夢嬸的女兒,我媽讓我告訴你,她走了,永遠都不會回來了,是她讓我把她的衣服燒了的,她真的累了,她不想再面對過去了,她想開始新的生活了,所以我放她走了。”夢琪嗚咽地說道。
“什麼!夢嬸走了?她……為什麼要走?就算開始新的生活,為什麼一定要走呢?躲避有什麼用呢?為什麼不能坦然面對過去呢?她去哪裡了,告訴我好嗎?我可以和她一起面對的,快告訴我好嗎?”蕭千帆極其不甘心地抓著夢琪的雙手,情緒失控地問道。
“你拿什麼陪她一起面對呢?這四年來,你不是也一直在躲避過去嗎?如果你敢面對過去,身為天才編劇的你會在這裡當了四年保安嗎?如果你能坦然面對過去,你會欺騙我媽你不是真正的蕭千帆嗎?你不是曾經告訴王院長,過了明天,合同到期了,你也打算永遠離開這裡嗎?那麼你有什麼資格來指責我媽做得不對呢?”夢琪渾身顫抖著指著蕭千帆大聲喊道。
“這……你都知道啦?這麼說夢嬸也知道了嗎?我……我不是有意騙你媽的,真的!其實我一直想告訴你媽一切的,只是……只是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我……”蕭千帆極力地辯解道,只是他心裡明白自己的解釋是多麼的蒼白無力。
這四年來,他是想告訴夢嬸來著,可是每次話到嘴邊又沒有勇氣說出來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還能回到過去意氣風發的天才編劇蕭千帆,更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自己對夢嬸的那一份情,是感激之情,還是親情,又或者是最難以言表的愛情。
“沒錯,我和我媽都知道了,不管你是不是有意騙我媽的,可是你就是個懦夫,你敢說你能忘掉你的過去嗎?你敢說你能當眾說出你的真心嗎?你敢去找王院長告訴他你願意接受博士生導師一職嗎?要是你能做到這點,我可以告訴你我媽在哪裡,否則你就趕緊離開這裡,走得越遠越好!還有就是,明天的畢業典禮,你要是還決定離開就不用來了,那樣的你根本不配知道我媽在哪裡!”
夢琪一口氣說完這些,就扭頭跑了,只剩下蕭千帆悔恨糾結地盯著夢琪的背影陷入痛苦的回憶,那一晚,是蕭千帆這一生最失落和無助的夜晚,那一晚,要不是在上夜班,他必定會是在無數的酒精麻醉下度過的。
第二天早上六點下了夜班後,保安部領導通知他再辛苦一下,繼續接著上白班,因為一會在學院禮堂要舉辦隆重的畢業典禮,所以蕭千帆回宿舍簡單洗漱了一下,隨便吃了一點東西,就又匆匆趕到禮堂去幫忙維持秩序去了。
當蕭千帆站在主席臺一側,看著幾乎座無虛席的大禮堂,以及四周不斷閃爍的記者相機閃光燈,心情異常的壓抑和不甘,陷入無盡的幻覺之中……
那些在凌晨兩點多,夢琪對著他聲嘶力竭說出那番話的情景,始終在他的腦海裡反覆回放著,每回顧一遍,他的心就被撕裂一點。
他有種錯覺,自己的心裡似乎有一層堅韌的面紗,將他的心牢牢束縛住了,以至於這四年來,他總是活在悔恨和內疚之中,那些面紗上的每一根絲線,彷彿就是曾經父親母親和妹妹帶給自己最幸福的記憶和思念。
這些記憶和思念化成的絲線讓他始終無法走出自己的內心世界,總是活在過去的陰影裡,每過一天,這些絲線組成的面紗就越勒越緊。
而此時此刻,飽受四年煎熬的蕭千帆終於承受不住了,父母妹妹的身影,別墅爆炸的火光,夢嬸蒼老孤寂的身影,以及她那樸實親切的笑容,還有夢琪指著他數落的話語,瞬間化作無數血淋淋的絲線,又變成一張巨大血淋淋的面紗,徹底將他捆住。
隨著面紗越來越緊,越來越小,很快他就感覺喘不過氣來,漸漸地,眼前的父母、妹妹、夢嬸以及夢琪的身影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最後終於消失了。
在快消失前,蕭千帆彷彿聽見父母,妹妹、夢嬸以及夢琪都在質問他:“是你的懦弱害死了我們,你還是蕭千帆嗎?不!你不配當蕭千帆!你永遠也見不到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