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寒煙瞥見他神情,輕輕一笑:“好了,鬧騰到大半夜,吾家也累了,回去歇息吧!”說著伸手去拿秦言握著的劍柄。兩人手指一碰,各自凝滯了一瞬,隨即又若無其事地交換過來。
玉寒煙收劍回鞘,道了聲:“做個好夢。”便轉身往客棧內走去。剛走上兩步臺階,就聽見身後傳來秦言的聲音:“師姐,等我三年,好嗎?”
玉寒煙身軀微微一顫,腳步頓住,回首微笑:“為什麼?”
凝視著她的雙眼,秦言深吸一口氣,道:“以我的資質,如果專心修煉的話,三年之後,也許就能初窺天道了吧,到那時候……”
“到那時候,你就來娶我過門,是麼?”玉寒煙回望他的眼神,面上似笑非笑,“如果不成呢?是不是還要五年,十年?亦或者,等你窺了那‘太上忘情’之道,悟得永恆寂滅,見世皆空,視我等凡夫俗子如無物,那麼,我是不是要一直等下去呢?”
“那……你想要我怎樣?”固然我心中已萌生情愛之意,可是要讓我割捨對大道的追求,卻是萬萬不可能的!
“我……我又能讓你怎樣。”低低垂下目光,掩去那一抹幽怨,玉寒煙的語調變得淡漠起來,“你自己的道路,由你自己決定,別人無法改變。同樣,我的未來也由我自己掌控,絕不會為任何人囚禁。我們都不小了,不要跟那些痴男怨女一般說些無聊的誓願。你不用給我承諾,我也不會為你而拒絕未來的一切可能。以後的事情,誰能說得準呢?一切,隨緣吧……”
她的自稱已由“吾家”變成了“我”,可見其心情絕不如她說出來的語調那般平靜。但激動中的秦言並沒發現這點,聽著那淡漠得近乎刺耳的話語,他忍不住握緊了拳頭,上前一步,低吼道:“你明明知道,以我們現在的身份,根本是不可能的……那麼,剛才是怎麼回事?”
這一句胡亂的吼叫,卻恰恰問入了玉寒煙心底。是啊,明明知道不會有結果,那一吻又是什麼意思呢?是因為月光太柔、我一時衝動,還是因為,我依然還幼稚的相信著奇蹟,潛意識裡相信眼前的少年會給我圓滿的答覆……果然,被情愛所惑,吾家還是忍不住天真了一回……
沉默了半晌,她終於開口:“正如你無法給吾家承諾一般,吾家也不能給你保證。未來,就看老天爺是怎麼安排的吧!”說完,不待秦言反應,她便快步走入門內黑暗之中,腳步倉促,似帶狼狽。只留秦言呆立在原地,如痴如夢。
‘是啊!我無法給她承諾,又怎能反而苛求她……三年時間,誰能保證我一定能達到那個地步?至少,也得擁有登上九龍峰、直面不動真人的資格吧!我該如何,我能如何……’
一邊扣心自問,一邊無意識地沿著長街朝前走去。隨著內心焦躁的火焰漸旺,腳步也越來越疾,從走到跑,變作狂奔,他的身體化為一道灰濛濛的影子,逆著狂風飛掠,轉眼間奔出了城鎮,投入到荒莽無際的山林之中。
極快的奔行下,空氣變得像粘滯的液體阻擋他的身體,狂風呼嘯著如利刃割面,流動的寒意順著衣衫的縫隙滲透進來,浸潤肌體骨髓。而這般全身上下如針刺般的痛苦,方能抵禦住胸膛中那團噬心的火焰的灼烤,讓他稍微好過一些。
‘沒什麼大不了的,這十幾年,我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
他躍上山嵐高處,順著山脊奔行,兩側景物盡入眼底。月華傾蓋,林深似海,荒山原野一覽無餘,土石草木分毫畢現。夜半的星光依然灑落荒野,映照得遠方泛出冷寂的蒼白色,蒼茫的樹木輪廓隱約如重疊的鬼魈。夜風颳過,淒冷浸心。
是啊,十幾年都是如此,早就已經習慣,為什麼還要起妄心去奢求什麼呢……只是,越這樣想,心裡就有一股陰鷙憎怨的念頭於燥火中生起,噬咬骨髓,吞據魂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