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過後,林家在湖邊彭望樓上搭起了戲棚,鼓樂隊在其中奏起了喜慶熱鬧的曲調。先是《打金枝》、《九錫宮》等傳統戲文,然後就是林沐瑤大小姐精心排演的《除魔記》了。
此時一般的江湖閒漢都已經散去,夠資格留下來陪林閣老看戲的也就那麼二三十號人,無一不是道上響噹噹的人物。令秦言感覺壓力頗大的是,玉寒煙居然坐在了最前排,而且那凝如實質的冰冷目光始終凝注在他身上,讓他時刻感覺像被人提刀指著背脊一般難受。
而當第一幕中,秦公子與慕小姐稍顯親熱的時候,不但玉寒煙的眼神變得更加冷厲,後排更有好幾位青年俊才投來了殺人般的目光,其中以賀連山公子為甚,濃郁的殺氣令秦言幾乎產生了他隨時要殺上來的錯覺。
在這麼多高手虎視眈眈的注目下,一般人早就嚇得崩潰了。
當初排練之時,秦言可沒想過自己會遭受到這般濃重的待遇,在殺氣的刺激下整場戲都是心驚膽戰,全賴他意志堅定才沒有出錯,但臉上的表情怎麼也自然不起來。當劇末結尾的時候,秦公子與慕小姐有一段很長時間的傾述情意的劇情,最後更有一個擁抱的動作。這對於秦言來說可真是漫長的煎熬。對面的慕城雪只見他臉色蒼白無比,渾身大汗淋漓,還以為他突發急症,下臺之後關切地問了幾句。不過此時秦言的心思已經不在這上面了。
他剛才看見了蝶舒夢。
就在下臺的時候,遠處一道白衣麗影自他眼際一閃而過,迅速沒入遠方花園。那驚鴻一瞥的情景在他腦中無數遍回放,又在搜神咒的功訣下將速度放慢了十餘倍,使得他終於看清了輕紗之下絕美的面容——赫然正是蝶舒夢無疑!
蝶舒夢已經回來了,那麼,她答應過本少爺的人頭,也該有著落了吧!
秦言心不在焉地敷衍著慕城雪的話語,等到走入後臺,林沐瑤和慕城雪入房卸妝的時候,他趁機以內急為藉口,提出要獨自出去走一趟。
經過這兩天排戲的生活,下人們都知道兩位小姐對這位秦公子很器重,因此並沒有異議。賀忠義本來跟了出來想為他指明道路,不過卻被秦言三言兩語給打發回去了。
秦言催動搜神咒,一路仔細追蹤著蝶舒夢走過的蛛絲馬跡。可是這位蝶仙子真就好似天人一般,一路過去沒有留下任何印痕。秦言走進了花園,在侍衛們異樣的目光中行入花徑深處,卻沒有發現仙子的半點蹤影。
他順著記憶中的方向,來到通往藏書閣的偏院門口,卻被守在那裡的侍衛給攔住了。無奈之下,他只好原路返回。不過,沒過多遠,他剛剛走到一個比較偏僻的角落,耳邊就突兀地響起蝶舒夢獨有的清冷嗓音:“你是在找我嗎?”
他未及偏頭,眼角白影一閃,無聲無息地,蝶舒夢已經來到了他的身前。俏麗的面容上掛著冷漠的表情,好像萬事萬物都沒有值得她注意之處。秦言不用看就知道,那雙深不見底的剪水雙瞳中肯定沒有映出自己的倒影。
他牽動嘴角,扯出一個笑容:“仙子的身法還是那般神乎其技,小弟實在是欽佩啊!”
蝶舒夢神情漠然地道:“不必繞彎子,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好!本少爺就喜歡你這樣乾脆利落的漢子!
“仙子可還記得兩日前的約定?當時仙子讓我先穩住林家大小姐,然後就答應把東西還給我。這件事情,仙子應該還沒忘吧?”秦言滿懷期盼地朝蝶舒夢看去。如果蝶舒夢肯把東西還回來的話,他今天就趁著人多逃出這個鬼地方。
“兩日之前,我跟你確實有一個約定。”蝶舒夢瞥了他一眼,不急不慢地道,“那時候我說過,你替我在林府教大小姐三五天劍術,我會在論劍大會結束後把東西給你。現在,你還沒有教會大小姐劍術,而論劍大會也沒有結束。所以,你不用著急,慢慢等待約定的時間到來吧。”
果然,本少爺就知道你這小賤人會出爾反爾……
秦言的目光冷厲了幾分,道:“明人不說暗話,當日仙子的意思很明顯,只是要借我脫身,其他的都只是幌子,至於時間上也不差這幾天。仙子這般沒有誠意,那麼就請定個時間,我倆切磋一場,獲勝的人拿走那件東西,如何?”
蝶舒夢微微一笑,倏忽間舒展開的笑靨如若嬌豔的花朵綻放,眸中動人的波光立即消解了秦言語中的殺氣:“小弟弟,你不要生氣。你既是黃少俠的師弟,我怎會故意為難你呢?只是不巧的是,我這次來的匆忙,確實沒把那東西帶在身邊。請你再耐心等待三天吧,三日之後,我會把東西完完整整地給你帶過來。”
面對這麼一個美人,確實讓人很難再生出殺氣來。秦言眼中的冷意收斂了稍許,沉聲道:“你說話可要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