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錦瞧著那兩個乾巴巴的燒餅,不由得翹著唇角微微笑了下,“若換做昨日,你這兩個燒餅,奴婢瞧見了必得搶了去。只今日米湯喝得多,竟是不甚餓。”
“那便給我吧!我餓!”柳意一把搶過齊天逸手中的燒餅,笑道。
說歸說,她到底把兩個燒餅分了時錦一個。瞧著時錦把燒餅放到自己的靛藍花布包袱裡,她不由笑道,“你這般省著,仔細我晚上餓了爬到你這氈棚裡偷吃的。”
時錦也笑,“燒餅可偷,只別吃我便好。”
玩笑一出口,她心中又酸澀了下,無端想起絆倒自己的半具骸骨。一時甩甩頭,把那股酸驅逐出去。
.
接連兩日都是毛毛細雨,飄灑著,雖煩人,到底無傷大雅。
“這般冷的天,應是不會再有大雨了。”賀神醫接了一絲兒雨,說道。
然那雨於夜半時分淅淅瀝瀝,漸次變大。二爺不在,時錦只蜷著身,將錦被疊了一層蓋在身上。
那寒無孔不入,漸漸草蓆子也浸得冰涼,彷彿有雨水沖刷進來,俱是溼寒。
“時錦!時錦!”氈棚外傳來低低的呼喝聲兒,時錦一個激靈,終是轉醒過來。
她睜著眼往外瞧,一片暗漆漆的黑,只雨聲很大,她一下子清醒了。
這般冷的天,又下著雨,災民們……
迅速爬起身,便見柳意自外面掀了氈簾走進來,身上的油衣也跟著溼漉漉的。
“河水又上漲了。”她的聲音跟著些顫音兒,顯然是沒見過這般情形,連帶著整個人也跟著打著擺子,“剛齊公子說讓我來找你,咱們在棚子千萬別出去。”
“那他們呢?”時錦拉了她在草蓆子上坐著。
便是坐著也不安心,草蓆子下面也因著氈棚的縫隙,被雨水倒灌泅溼了。
“阿爹說,五皇子引流入川的渠還差著不少距離,這大雨來得猝不及防,當下只能就近把水引進附近一處低谷,以免大水漫灌,淹沒更多的地方。民工和能動的災民現下都在外邊幫忙。”
時錦起身,左右轉著圈兒,遠處雨聲中的呼喝隱隱傳來,仿若暗夜巨獸爪下哀嚎困頓的小獸,垂死掙扎。
她往氈棚外望了望,天地萬籟黑黢黢一片,只五皇子的氈棚亮著一盞燈。隔著滂沱大雨,她瞧見五皇子披著油衣坐在棚外的輪椅上,眺望遠處的黑暗。
他想掙脫輪椅起身,然剛剛站立起來,想要往前邁步,又跌回輪椅中去。幾次三番俱是不行,偏偏油衣被風雨掀開,半個身子淋在雨中,頹喪又灰敗。賀神醫那素日裡散淡的容止也跟著有些狼狽,白髮貼著白衣,身子卻是微微弓著,似是在勸阻五皇子愛惜身體。
她的心跟著刺痛了下。
這般的夜,所有人都在爭分奪秒,都想為自己掙出一條生路來,她又為何只拘囿一處氈棚、一介草蓆?
“奴婢得出去瞧瞧。”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