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錦也抬起頭來,只見遠處官道上一排駛來二十餘量馬車,兩側府兵開道,南陽府同知並一眾學子亦都緊隨在側。
雖離得遠些,時錦卻認識那些學子衣裳,俱是白鹿書院的貢生。
她那乾涸的眼眶突然有些溼。
馬車車輪駛過,在暄軟的泥地上留下深深的車轍。然眾災民俱都引頸而望。以往運糧,三五車便算多的,現下卻是首尾連成一線,聲勢浩大,卻又讓人心中生出希望來。
連日來的死氣沉沉,便是連時錦也覺著心中壓抑。現下卻仿若春日裡一夜間盛開的花兒,漫山遍野俱都是張揚的臉,明媚的、喜極而泣的、老淚縱橫的、歡笑的、笑著笑著又悲從中來的……
馬車越來越近,時錦的目光從一眾武學子中掃過,落在齊天逸那張斯文俊逸的臉上。
她的眼中流露出些詫異來,不多,一閃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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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批糧食的到來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柳院長一來,便被五皇子召入自己的臥棚。他坐在輪椅上,身形瘦削挺拔,朝著面前的大鬍子中年男人揖道,“多謝院長大義,救災民於水火。”
“豈敢豈敢。”柳院長到底不敢受五皇子大禮,只趕忙虛扶五皇子,“白鹿書院的學子分了三路,一路護送糧草至涼州、一路護送至雲州,還有一路,便由臣下親自運來至青堰。”
“說來慚愧,朝廷籌糧,越旬不可得,倒是先生,跋山涉水,遠赴而來。白鹿書院一眾學子,將來可作國之棟樑。”五皇子感佩而言。
他自來慣做那閒散王爺,又受斷腿之擾,這些年來雖說亦關心時事,到底心中涼薄,只拘囿一己之悲。
然齊公將他自風花雪月中拉出,又迫他睜眼瞧瞧這人間疾苦,方知以往之舉,頗是狹隘。
若非親身體會,又怎能真真切切感知這些水深火熱中易子而食而又前赴後繼死去的百姓亦是他大鄴百姓!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偏偏他的好大哥與二哥只沉溺黨派之爭,差矣!偏矣!
當下親執柳院長之手,與他一道共討治水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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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書院的學子帶來的,不止是糧食、草藥,更有棉衣、油衣等物,雖說杯水車薪,到底是能使百姓繼續苟延殘喘下去。
便是這一瞬歡快也是好的。
午間的米湯帶了濃稠的白,時錦又坐在高凳上數米,然數了半天,竟是沒有數清。
她不由得眯了眼笑,唇角也顯出一點梨渦來,喝了一口熱湯,米粒跟著入腹,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