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懷遠見她執迷不悟,面上的冷峻更甚。他眯了眯眼,低頭瞧著這個嫵媚得仿若渾然天成的女人,說出來的話卻是冷戾至極,“若果真調理好了身子,五皇子又如何自處?”
老皇帝疑心重,若是身子骨尚好,怕是要想辦法制衡五皇子。可若這般病歪歪的,且顧不上皇子們的爭鬥。
他原就懶得與別人說這些心思,可瞧著姜矜一副執迷不悟的模樣,他乾脆把話兒挑明瞭說。
姜矜原就知曉賀神醫替自己遮掩身上“鍾情”的事兒不過順水推舟,可實打實聽見他這般說,心中的悲涼卻又如浪潮翻湧般,幾欲將她淹沒。
平生情竇初開,她便栽了個跟頭。原以為這一輩子也便如此了,是眼前這個男人出現在自己面前,告訴自己,他會護著自己。可這些到頭來,不過是她一廂情願的笑話。
“神醫對矜兒,難道沒有一絲一毫的真心?”她羽睫顫顫,最終還是問出了這句話兒。
“從未。”涼薄的話語自賀神醫舌尖輕易吐出,最後一點希冀也跟著落了空。
姜矜眼中的最後一點光彩也跟著黯淡下去,她一點點坐直身子,想要如往常般高傲得離開,無奈腳底輕絆了下,整個身子也跟著踉蹌了一瞬。
賀神醫見她搖擺起身,心中微微一動,不知怎的,想起另一樁事來,“你進宮前,心悅齊墨璟?”
姜矜的腳步一頓,良久沉默後,“是。”
“那你可知,他有個喜歡的丫頭,叫崔時錦?”賀神醫不知為何,想起在青堰時,那道傻到倔強的身影。
枯骨成,荒丘冢,一片蕭瑟低迷的難民和暗沉沉的天空下,到處都是灰敗頹寂。明明連天地也跟著黯淡失色,偏偏唯餘身著茭白衣裙的她,成為最後一點亮色。
她孱弱得有如一根蒲草,卻比蒲草還要堅韌百倍。
往事已矣,不過一年光陰輪轉,緣何,他覺著有些久遠得不成樣子?
興許是太久未見了罷!
又啄一口烈酒,賀懷遠難得嘴角微翹,似是想起什麼有趣的事,便連常年冰寒的桃花眼都跟著泛起了些溫潤。
聽得這個名字,姜矜的指甲掐進了肉裡。她面上染了些笑,那笑越來越大,恰到好處中又透著些不易察覺的僵硬,“是,我認得她。”
“哦?”賀懷遠似是來了點興趣,拍了拍身側,示意她坐下,“一起聊聊天罷。”
姜矜由是坐在他身畔一側,講起她在侯府中第一個初見那個小丫鬟的情形。
在聽到時錦敷衍她不識字時,賀神醫眼中幾欲漾出笑來,又飲一口酒,“還真是個小狐狸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