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婚論嫁這種事情當然是人生大事,但眼下這個情形,顯然不是該談這種事的時候。
正如傅暢所料,這次奪回泥陽的勝負手就在斛摩根與賀幹臨等夏陽胡人身上。
雖然有各種各樣的困難,導致劉羨無法直接從夏陽縣府內調縣卒來援。但正如過去一樣,巨大的困難中往往醞釀著巨大的機會,當他意識到,自己也可以調動胡人的時候,一瞬間海闊天空,隨即就想出了這麼一個借本地漢人虛張聲勢,實則用夏陽胡人暗度陳倉的妙策。
不過這本質還是歸功於劉羨往日對胡人的一視同仁。
這五年來,他積極調解胡人內部的矛盾,主動參與胡人內部的刑訟律法,在胡人中設定了盟椽、三老、獄司空、校官,成功在胡人中確立了威信。即使接連遭遇郝散與齊萬年兩次起事,夏陽胡人都安然不動,唯劉羨馬首是瞻。這不得不說是關中郡縣的一個小奇蹟。
但現在進入了泥陽城後,一切又要重頭開始了。
那些隨著斛摩根一起獻城的胡人,等劉羨帶著傅家家丁走到城前,愕然發現攻城方僅有不到千人,他們這才發現自己是中了計策,頓時生出一股騷動。這是劉羨在泥陽尚沒有根基的體現,如果他不能想辦法,迅速建立起行之有效的統治,再丟失城池也是不難想象的事情。
劉羨對此心知肚明,雖然他在治理時崇尚“立信”,但他也明白,此時是戰爭時期,用詐術是必不可少的。
他先是把徵西軍司的任命與北地太守的印璽給眾人看,而後當眾宣佈說:“請諸位放心,我不過是朝廷派來的先鋒,朝廷得知美陽大敗後,已經在洛陽調兵遣將了,大軍正在洛陽一帶聚集,不出兩個月,就會來討伐齊萬年,到時候精兵強將雲集,勢必如泰山壓頂,摧枯拉朽!”
胡人們問道:“朝廷有多少人?都打算派哪些人來?”
劉羨便信口胡說道:“以司徒王渾公為首,麾下有梁州刺史羅尚、寧朔將軍劉弘、大司農何攀,這都是當年參與過滅吳的名將啊!”
說到這,他突然意識到,邊境胡人對滅吳大軍的感受不深,恐怕還是在關中有戰績的名將更有威名。想到這裡,他又一拍腦袋,恍然說道:“對了,我還得到訊息,說是前新平太守周處周子隱公,也要參與這次平叛呢!”
迎接的胡人們本來還有些茫然,但聽到周處的名字,頓時就醒悟過來,態度大為恭敬,相互議論道:“若是周府君前來,那確實是十拿九穩了。”
劉羨這才勉強穩定住了局面,他讓一眾胡人首領暫時去歇息,約好明日中午一起舉行一次宴會,拉近雙方關係。
雙方看上去其樂融融,但心底都很清楚,這只是權宜之計,如果劉羨不能給這些胡人展示出真正穩定局勢的能力,他們很快就會倒戈一擊。
故而等胡人們散去後,他立刻進入北地郡府,開始了對泥陽城的接管工作。
接管,最需要的首先是人,劉羨現在最缺的也是人。畢竟,總不能把治理的事情全交給傅家的家丁吧?
雖說如今的泥陽遠不如夏陽富庶,但泥陽作為北地郡治所在,亦是整個關西的邊防軸心之一,這導致泥陽城的官僚機構極為龐雜。在齊萬年作亂之前,北地郡府的官僚不下六百人,是夏陽縣府的三倍,更別說本地還駐紮著近萬名郡兵。
只不過在盤龍灣大戰後,北地郡兵可謂是一掃而空。郡府官吏們半數都已經逃逸了,但仍然有少量官吏留在城內,此時被鐵弗人關押在郡府牢獄內。因此,劉羨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這些官吏們解救出來,重新搭建起北地郡府執行的框架。
到達牢獄前,劉羨希望活著的縣吏越多越好。但現實總是殘酷的,等他進去後,被關押的八十餘名郡吏,如今已經只剩下二十餘人了。
郡吏們的死因當然是因為胡人虐待,畢竟平日裡,郡吏們就算不壓榨胡人,也對胡人們多有歧視,如今一朝落入他們手裡,自然是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活下來的官吏,要麼是與胡人關係還不錯的,要麼是有些背景,胡人沒想好怎麼處理的。
這點人數當然是遠遠不夠的,劉羨只能往好處安慰自己,就當是替自己省了一番功夫吧,至少短時間內不用擔憂手下出現什麼貪官了。
等他把這些官吏救出來之後,一面自述身份,一面請這些人用膳,當場就下達了自己的第一道政令,讓他們立刻去聯絡那些籍貫在北地郡內,但棄職而走的漢人官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