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見劉羨進來,也不廢話,開啟地圖就指著一點道:“昨夜軍議後,梁王殿下把主攻方向定在了好畤縣。”
果然是好畤縣!劉羨看著地圖心想,面對這叛軍擺出的一字長蛇陣,所謂最薄弱的地方,肯定是對方的左右兩端。而好畤縣就是這樣一個地方,它位於敵軍的最東端,地形也不算險要。
作為第一戰的地點,這裡顯然非常合適,既可以試探敵人目前的戰力,也可以隨時撤出戰鬥,做出新的會戰調整。一旦攻打下來,好畤縣作為城池,也是一個理想的防禦據點。
劉羨問道:“誰擔任主攻?誰擔任輔攻?”
周處沉聲答道:“我負責南面的主攻,你負責東面的輔攻,索靖負責西面的輔攻。”
這是標準的圍三闕一,看來主帥那邊的想法是不打算讓軍隊付出太多的傷亡,而是試圖以一步步的撕咬和逼迫,奪取據點,將對方的軍心和士氣逐漸打擊至崩潰,將對方逼出陣地後,再取得勝利。
劉羨心中對此腹誹:在長安說是要速戰速決,沒想到到了敵人眼前,反而又採取了穩妥的策略。這要是打成了持久戰,又要怎麼向朝廷交差呢?
可心裡想歸想,還是要做好眼下的事情,他對周處道:
“子雅公,有沒有什麼需要我配合的地方?”
周處看了他一眼,微微搖首,只是說道:“你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不要總想著諂媚別人。”
這句話令劉羨哭笑不得。
事實上,這不是周處第一次這麼評價劉羨。在和傅祗談話結束後,劉羨專門去拜訪周處,為自己未能支援他表示道歉。按理來說,這本來應該成為一件美談才對。
不料周處聽了一會兒,斥責劉羨說:“你當眾不敢表露意見,私下裡卻又來和人拉攏示好,是何居心?”當即就把劉羨趕出了府門。
事後,劉羨又聽人說,周處曾和傅祗評價自己,說:“劉懷衝這人心懷詭譎,他明知道我和梁王不和,就既討好梁王,然後又來討好我,看似高風亮節,實則試圖左右逢源,這樣沒有節操的小人,可以說是有劉邦之風了,將來一定會惹出大禍。”
這話傳到劉羨耳中,可謂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不知道周處是把自己評價高了,還是把自己評價低了。不過即使如此,劉羨還是很敬佩周處的。至少混跡官場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操守如此無可指責的人。
這次得知要和周處一起進攻好畤縣,劉羨也非常期待,這位名將到底能夠有怎樣的表現。
元康七年(297年)正月辛丑,劉羨率領北地軍開進好畤縣,與他同時抵達的,還有周處的建威軍,索靖的蕩寇軍。三部按照約定,在好畤城的三面展開,而晉軍的大部隊,則在距離攻城部隊後十里處,自西北向東南形成一條彎曲的大斜線,西南方的援軍前來援助。
由於是輔攻,劉羨本身只要做到牽制東面守軍的任務就可以了。所以他沒有做過多的動員和激勵,只是繞著城池研究了一圈後,發現這座縣城沒有壕溝,周圍多是平地,便決定在城南箭程內修建十餘座箭樓,保持住對城內箭矢的遠端壓制後,再設法登城不遲。
說幹就幹,為了能快速地修建箭樓,劉羨運用了跟隨李密學習的建築方法,即先預製出製作箭樓所需要的木梯、木板、樑柱等物,確定能夠快速安裝後,方才派甲士護衛,帶人去選好的地點建樓。
這種辦法幾乎縮減了修建的一半時間,只要挖好地基,僅要一個時辰就能搭好箭樓框架,對城內的叛軍施以反擊了。加上天氣仍然有大霧持續,等下午霧氣消散的時候,城內的守軍驚訝地發現,城東面赫然已立起了十五座箭樓。
後知後覺下,胡人們連忙試圖出城摧毀這些建築。可惜為時已晚,箭樓的工事雖未徹底完善,但已能做出簡單的回擊。樓上箭士箭如雨下,樓下甲士持戈護衛,上下之間相互呼應,就足以擋住胡人的攻勢。
胡人們的鬥志並不堅決,在攻了一陣,丟下了百來具屍體後,很快就知難而退。相比之下,北地軍的損傷控制在了四十人以內,對於攻城方來說,這算是一個相當不錯的交換比了,劉羨不禁有些自鳴得意。
就在劉羨造著雲梯,打算準備次日登城作戰的時候,盧播帶著幾名侍衛前來視察前線詳情。
盧播也對劉羨的進度極為滿意,便問道:“大概幾日能夠破城?”
劉羨心想,自己本來是輔攻,自己破城會不會有些喧賓奪主?不過即使如此,他還是誇下海口道:
“五日之內,攻破東門!”
盧播走後,劉羨突然發覺南門尚沒有什麼聲響。不由對周處的進度感到好奇,也不知他那邊是採用的何種策略,又推進到了什麼地步,於是當即派人前去打聽,結果打聽的人回來說:
“子雅公還在準備造土山的土囊,尚無什麼動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