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轉眼間,元康二年的雪來了,梅花開了,元康三年(公元293年)的春風也來了。
然後梅花凋謝,冬去春來,大河解凍,草長鶯飛,很快又是滿山的奼紫嫣紅,桃李成風。就在這悄無聲息的一開一謝中,清明時節也到了。
這已經是劉羨來到夏陽的第二年。
而此時的夏陽,已與元康元年時的那個破舊窮縣截然不同。
在經過了一年多的宣傳後,夏陽這十數年來的失落人口,都已多數迴歸。一度無人問津的龍門渡,已經變得相當繁榮,在渡口上不僅停放著數十艘簡易的木筏小船,還有可運送牛馬貨物的大船數艘,已可同時容納數百人在渡口往來,這在過去,幾乎是不可想象的。
日漸擁擠的商路,也使得夏陽的集市更加繁榮,除去原本就建設的縣集外,又在渡口處和鐵官司處形成了兩處新集。這給夏陽帶來了喧囂的人流和開朗的笑臉,到處都有著喧譁和歌唱的聲音。
加上孫秀在夏陽處碰壁後,雖沒辦法繼續為難劉羨,卻依舊在其餘郡縣中推行新度量衡。其餘郡縣長官雖然知道孫秀無道,但大部分不敢反抗,也只能忍氣吞聲。
結果這就使得,夏陽的賦稅比關中其餘郡縣少了接近三成。馮翊的其餘平民百姓,在得知訊息後,紛紛向夏陽搬遷。截止到元康元年二月,夏陽的人口已經超過了五千人,戶數更是罕見得破千。放在整個關中來說,雖然還算不上一個富縣,但也可以說今非昔比了。
不過相比於縣中的另一件大事來說,這並不值得誇耀。戶口滋生不過是自然之事,而太史公祠堂的完工,卻是可以流傳千秋的。
說起修建太史公祠堂這件事,自從去年孫秀試探之後,劉羨就一直在策劃。
畢竟對劉羨而言,以如今的條件,如果只是令夏陽富庶,雖說於百姓有大功,但卻無助於自己重返洛陽。
劉羨到底是得罪了後黨的人,和其餘的官僚不一樣。只要正常走程式,哪怕他年年考績第一,上計的名單隻要遞到尚書省,那轉眼就會被賈謐否決,哪怕熬一輩子的資歷,也沒有晉升的希望。
所以他必須另想辦法,而劉羨想出來的辦法就是養望。
在東漢晚年,漢靈帝對於違抗自己計程車人,就是採用了禁錮在家,永不錄用的策略。而被貶斥計程車人們,為了對抗皇帝,就相互和聲通氣,品評朝政,同時積累名聲,以此來表達不滿,在民間形成輿論來倒逼朝廷。到最後,黃巾之亂爆發,漢靈帝不得不妥協,取消了對黨人的黨錮,黨人也由此重回權力中心。
黨人們當時的處境,正與劉羨相似。而如今後黨排除異己的做法,又與漢靈帝相似。雖然眼下還沒有類似於黃巾之亂的政治危機,但眼看司馬倫與孫秀這胡作非為的德性,恐怕也是遲早的事情。
所以劉羨就打算藉助建立司馬遷祠堂的機會,大肆聯絡關中的寒士、隱士,乃至不得志者,借文會模仿清議,假以時日,必然能夠形成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
不過話說回來。這次始建太史公祠,並非是一帆風順。因為司馬遷墓立於芝川的一座高崗上,若要修祠,還要修路,所耗錢財極多。
劉羨先從縣府裡抽了一筆錢出來,又找本地的馮氏、同氏籌款,找夏陽的商人借款,但還是不夠,只能一邊籌一邊修。
還是新任的馮翊太守歐陽建得了訊息後,專門從郡府裡撥了一筆款,這才把錢給湊齊了,終於趕在今年二月中旬的時候,將太史公祠給修成了。攏共三殿兩碑,及石階一百階,前後共耗費錢財八百餘萬。
而在祠堂建成前後,劉羨在馮翊與河東廣做宣傳,邀請名士,並與馮翊太守歐陽建約好,要在清明節後召開文會。
這個訊息傳開後,夏陽上下可謂是與有榮焉。
畢竟這些年來,夏陽人口衰落,文化也隨之凋零,雖然祖上有過輝煌的歷史,但在當下,卻是公認的蠻愚之地。
在這個以士族和文學為傲的年代,這種評價讓人沮喪。而劉羨在此處重修祠堂,召開文會,無疑釋放了一種訊號,夏陽正在文化上覆興,這實在是令本地縣民們高興與自豪的。
薛興雖不是夏陽人,但同樣也感到興奮。
畢竟他已晉升為夏陽縣的廷椽,對這次文會的賓客名單心知肚明:除去要來參觀的馮翊太守歐陽建外,劉羨還先後邀請了龍門隱士卜珝、河東隱士郭允、太原隱士郭琦、匈奴名士陳元達、北地名士傅晞等人,結果都得到了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