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興立刻反問道:“那就奇怪了,這裡到處是落葉,人走在上面,必然會發出不小的響聲。如果有人要走到你阿父身後偷襲,他耳力又好,怎麼會察覺不出來呢?”
此言一出,在場的胡人們都愣住了。對啊?他們剛剛上山時,還覺得樹葉聲吵鬧,聽力極好的斛摩蘭,怎麼會察覺不出來呢?
薛興繼續說道:“而且按理來說,這位賀幹君是來砍柴的,他當天手裡應該有柴刀,為什麼不用柴刀殺人,而要用木棍呢?萬一一下沒打中,或者打不死人,斛摩蘭拿柴刀反擊,他豈不是反要受害?”
“而他殺了人,又為什麼不處理屍體呢?如果把屍體扔到哪個坑裡埋了,應該現在都發現不了吧!”
“從這些種種的疑點來看,我認為賀幹君反而沒有殺人的嫌疑。”
胡人們生性淳樸,直來直往,基本上只從愛恨情仇的角度來考慮。像薛興這種還原作案環境和作案條件的思路,還真是從來沒有見識過,此時聽到薛興說的種種疑點,無不面面相覷,繼而恍然大悟。
此時賀幹染已經覺得沉冤昭雪,滿臉喜色,而斛摩田則滿頭大汗,質疑道:
“薛司空,可除了他,還有誰會殺我阿父?沒有人了啊!”
薛興道:“世上無絕對,哪有這麼肯定的事情?莫非你還有知道的事情?”
他這麼一說,斛摩田就閉嘴了。
而後薛興說:“有些事情,活人說不一定說實話,但死人是不會說假話的。斛摩君的屍骨還沒下葬吧?”
“沒有。”
“那就去靈堂吧,我看看屍骨,說不定就會水落石出了。”
他這番話,又讓在場眾人不明所以,什麼叫死人不會說假話?難道他還會通靈不成?
但聽過方才的言語後,已經沒有人會去質疑薛興。於是一行人立刻下山,往斛摩蘭的家裡趕。
抵達靈堂後,薛興也沒什麼顧忌,當即就開啟了棺材,察看斛摩蘭的屍體。
在翻看過死者凹下去的後腦後,薛興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刀,也顧不上死者家屬的抗議,當即就對著凹陷處劃了一下,把頭骨上的皮肉一齊割開,然後用刀鋒在上面反覆剮蹭,在一片惡臭味道中,這剮蹭聲實在是令人膽寒。
可面對如此可怖的場景,薛興臉色卻絲毫不變,只過了一刻,他心中有了答案,便收起了短刀,然後找主人借了一盆水,先清洗刀鋒,然後清洗雙手。最後用絹布擦著手,對在一旁等待的劉羨說道:“縣君,可以抓人了。”
“哦?”劉羨笑問,“你知道兇手是誰了?”
薛興答道:“沒有兇手,這個斛摩蘭是腦溢血而死,其子斛摩田是藉機誣告鄰居。”
話音一落,斛摩田等人轉頭就想跑。誰知張固帶來的縣卒反應更快,他們稍有動作,縣卒們就緊跟著拿刀堵住門口,將然後就這幾兄弟團團圍住。
面對著這樣明晃晃的刀光,其首領斛摩根的臉色也變了。畢竟按照親疏關係來說,斛摩蘭是他的堂弟,這幾個人也算是他的堂侄。於情於理,他不能旁觀坐視,故而他當即站出來,替人辯解道:
“薛司空,這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這幾個孩子一向孝順,怎麼會幹出這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