脩華理所當然道:“我也不知道。”
劉羨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
司馬瑋見狀,不由得捧腹大笑,笑過一陣後方道:“懷衝你不用多心,我小妹沒別的愛好,無非就是曲樂、寵物、繪畫。你不是小阮公的弟子嗎?若是有心,也不用送什麼禮物,給她吹一首曲子便好。”
果然還是司馬瑋瞭解公主,聽說劉羨擅長音律,脩華的眼睛立馬就亮若螢火,問道:“你會吹笛?”
劉羨從懷中取出竹笛,對脩華道:“略通一二,若有錯漏處,還望殿下不要見怪。”
說罷,他端莊正坐,笛橫唇邊,輕輕吹奏起《陌上桑》來。
這是一首非常出名的三段樂府歌。內容大體上講,東南有位佳人秦羅敷,美貌豔麗絕頂,所過之處無不讓人傾倒,結果連使君見了也維持不了體面,上前竟討好羅敷,可羅敷堅貞自愛,嚴詞拒絕了使君,誇讚自己愛人世上無雙,絕不會互相辜負。是近幾十年來,女子中一直非常流行的歌曲。
脩華自然是早就聽過,但劉羨也自有一番心思,他將曲調升了半調,再令節拍稍稍加快,使得樂曲較平常而言更加歡快。但這也有風險,就是稍有不慎,便可能破音斷奏。但對於接受了小阮公多年教導的劉羨而言,這點改動當然不足為道,他很輕鬆地就完成了改編。
在亭中的旁人聽來,只覺得這笛聲圓潤自如,猶如湧泉之水,又恰似數只黃鶯在耳畔徜徉輕啼。縱使時節悶熱,周遭還有煩躁的蟬鳴與蛙鳴,但都被曲聲所覆蓋下去,心情也如春雪消融般,不知不覺就雀躍起來了。
劉羨一曲吹罷,放下竹笛,司馬瑋頓時鼓掌笑道:“哎呀,懷衝,我這下可算知道,孔子為何說,聞《韶》樂,三月不知肉味,真是令人如痴如醉啊。”
脩華也非常高興,如果說之前她的眼睛像是螢火,此時就明若星辰,之前的生疏和尷尬全不存在了,興致勃勃地低聲催促道:“再吹一曲吧!再吹一曲吧!”
劉羨只好又吹了一曲《豔歌行》。這一曲吹罷,公主本來還想再聽,可門外卻傳來一名侍衛的腳步聲,他進來向司馬瑋報告道:“啟稟殿下。石太僕派人送了禮物過來,您看,現在要看看嗎?”
石太僕?不就是石崇嗎?劉羨心中一動,抬頭看司馬瑋的反應,司馬瑋滿不在乎地問道:“有禮物,是什麼?”
“是一條大鯉魚。”
“鯉魚?”司馬瑋有些莫名其妙,他道:“那你抬過來看看吧。”
石崇送來的鯉魚果然不是一般的鯉魚,當兩名侍衛抬著一隻大桶過來時,在場的幾人都嚇了一跳,真是好大一條鯉魚!這鯉魚不僅通身金黃,而且肚肥體長,估摸著可能足足有五十斤。鯉魚大到這個程度,嘴唇已經比人還厚,一片魚鱗都有拇指大小。不過當魚大到這個地步的時候,已經很難再當做寵物來觀賞,而更像是一個怪物了。
司馬瑋站在鯉魚前,頗有些疑惑:“太僕這是什麼意思?他是讓我拿來吃,還是當寵物養呢?”
劉羨也在打量著這隻鯉魚,陽光照射下來,把鯉魚的眼瞼都映成了金黃色,閃閃發光,那黑色的瞳孔彷彿在盯著自己。
他很快明白了石崇的意思,並在心中暗喜:正愁找不到理由勸司馬瑋過去,誰料石崇竟自己來遞臺階了!真是鬼使神差,看以後誰還能懷疑到自己頭上?
劉羨裝模作樣地沉思了一會,恍然道:“殿下,我明白太僕的意思了。”
“哦,你說說看?”
“像這樣難得一見的大鯉魚,已經不是簡單的鯉魚了。”
“這不是廢話?懷衝,別賣關子。”
“殿下莫急,這便是太僕的深意啊!”劉羨解釋道,“鯉魚若不是鯉魚,那它應該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