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司馬瑋進京的同時,他與楊駿的談判還在緊鑼密鼓地展開著。
負責這件事的是李肇,他與楊駿的下屬朱振在雲龍門反覆磋商,李肇咬死了司馬瑋的條件,一定要太傅讓出尚書令和中領軍兩個職位。
而朱振則試圖討價還價,聽他的意思,太傅想以尚書省的四曹尚書做交換,保下楊珧的尚書令職位;而對於中領軍,太傅同意讓給楚王,但希望能夠把光祿勳、冗從僕射、虎賁中郎將三個下屬的禁軍要職留給楊黨。
雙方你來我往,在和談上唇槍舌劍,殺氣十足,但越是如此,楊駿一黨反而越發安心,因為這種殺氣是誠意的表現,連帶著對於楚王在洛陽毫無遮掩地大肆串聯,他們也沒有任何動作,反而自欺欺人地當做了談判的施壓。
當然,楊駿一黨即使現在反應過來,他們沒有任何的手段來阻止,唯一的出路也只有出逃,而這恰恰是他們不願意面對的。
可僥倖的結果多半是不如人意的,在三月辛卯這一天,楚王司馬瑋入宮面見天子,而這就是事先約定好的訊號:楚王何日入宮,政變就在當夜開始。
而這重要的一天,劉羨待在東宮中。
東宮位於洛陽建春門與宮城之間,是洛陽城中的第二大建築,也是自東漢以來,太子的一貫居所。
作為儲君之所在,東宮也以太子為核心,打造了一個複雜而精密的機構:有太子保傅,有太子詹事,有天子洗馬,有太子舍人,有太子衛率,可以說除了與地方軍政上沒有對接外,連三省六部與禁軍都有了雛形,儼然已經形成了一個小朝廷。
不過也就是個架子。
在司馬遹剛剛繼任太子的時候,朝廷任命何劭為太子太師,王戎為太子太傅,楊濟為太子太保,裴楷為太子少師,張華為太子少傅,和嶠為太子少保。
在今年年初的時候,朝廷又任命衛瓘之子衛庭、司馬泰之子司馬略、楊濟之子楊毖、裴楷之子裴憲、張華之子張禕、華暠之子華恆為太子伴讀。
名義上可謂是高朋滿座,但實際上,這些人的來源錯綜複雜,背景相互牴牾。諸如楊濟與張華,在武帝朝時就是政敵,如今在東宮中共事,能夠和平相處就大不容易了,更別說在東宮盡心盡力。其餘人也大抵如此,所以直到現在,司馬遹真正能用的班底,仍然是廣陵王府就追隨的那些人罷了。
如今朝局波詭雲譎,別看此前兩次大宴熱鬧,但實際上,整個洛陽的氣氛已經變得極為緊張,大部分政客除了自己的要務外,基本都不再露面,東宮的這些保傅伴讀尤其如此,往日還會到東宮報個到,近來更是接連請了病假,人影都看不見了。
太子司馬遹看著東宮這幅空蕩蕩的景象,是不甚滿意的,他在用午膳的時候,對劉羨王敦等近臣抱怨道:“越聰明的人啊,就是不能信任。”
“愚笨的人啊,他們不擅長口齒,不會給自己的行為找藉口,他們只能說自己想要什麼,或者想幹什麼,可能會幫助別人,也可能會傷害別人,但是他們的想法是無法掩飾的,你一眼就知道怎樣和他相處,他們答應的事情,就算最後成不了,你也知道是盡了力的。”
“但聰明人啊,他們做什麼和說什麼,簡直就像是一個謎。因為他想的和說的從來都不一樣,表面上說要幹一件事,可實際上呢,他是根本不想幹,只是藉著由頭做另一件事,把自己的目的達成了,原本的事情卻什麼都沒做。但他們卻偏偏口頭說得七拐八彎,能找一百個理由,讓你挑不出刺來。”
“國家難以治理,我看就是聰明人太多了,愚笨的人太少了。”
太子這麼抱怨的時候,一眾陪臣都很尷尬,搞不明白太子說的“聰明人”裡包不包括自己。
但太子的抱怨顯然不會就這麼結束,他突然問劉羨說:“懷衝,今天的事情一定能夠成功嗎?”
很明顯,他在問劉羨今夜政變倒楊的事。
對於這位聰明過人的太子,劉羨也不打算隱瞞什麼,直接回答說:“凡事不能說絕對,但是從雙方力量的對比來看,楊駿沒有得勝的可能。”
“哦?怎麼佈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