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也真是快,和賈謐決裂,繼而導致劉羨不得不參與黨爭,轉眼已經過去一年時間了。
經過一年多的發酵,雖不知緣由,但兩人的矛盾可以說鬧得眾所周知,可對於兩位涉事人來說,兩人自那之後,卻再也沒有相見過了。
劉羨是想眼不見心不煩,他一想到賈謐那套不願意做他的狗就是要與他為敵的歪理,就感到有一隻黏糊糊的毛蟲在身上爬,渾身汗毛豎起,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而賈謐則是忌憚於劉羨的武力,雖然在那一日,賈謐口頭上並不認輸,但他也不願冒什麼風險,再給劉羨對他施加暴力的機會。
所以還在宮中的時候,兩人基本都是相互躲著走的,而在劉羨轉到廣陵王府,也就是如今的太子府上,更是毫無交集。
但大家畢竟都在洛陽,還是同朝為官,有時候低頭不見抬頭見,躲是躲不掉的。
只是平時躲不掉的時候,兩人都當對方不存在。而眼下,為了商量反楊大事,兩人還是不得不在一個屋簷下相見了。
劉羨進門的時候,看見賈謐在屋內,幾乎下意識地打算掉頭就走,而賈謐正在和身邊的幾位同伴談笑風生,他聽見腳步聲,眼神瞟過來,發現劉羨的身影后,身體也不可避免地抖了一抖。
好在今日所謂的這個密會,並不是只有幾個人,兩人在一瞬間的失態後,很快就用城府遮掩過去了。屋中的燈火又暗,故而並無人注意。
話說回來,這次的密會,涉及的人員未免有些太多,幾乎已經不能叫做一個密會了。
屋內不大,但圍坐的人卻有三四十人,除去原本就已經約好同進退的楚王與皇后勢力外,劉羨看到了很多熟面孔,如和自己同在東宮為官的王敦,開國八公中的石崇、王濟、荀輯,甚至還看見了前國舅王愷。而那些劉羨不相熟的面孔,只聽名字,就知道他們要麼位高權重,要麼身份敏感,代表著一位大人物的意志。
這麼多人,其中相互有仇怨的,自然不會只有賈謐與劉羨兩人,甚至可以說,誣告在黨爭中不過是家常便飯,大家都習以為常了。而現在,但為了反楊這個共同的目標,大家都放下了過去的恩仇,聚集在此處。
因為這意味著一場腥風血雨。
更意味著朝堂權力的一次洗牌。
大家都渴望在這次洗牌中名正言順地獲得高位,那楊駿的思退之舉,自然是不可能被承認的。
果然,等現場的人到齊了,賈謐作為現場爵位最高的人,親自主持密會,他不開門見山,而是非常做作地指著燭火道:“士衡,我今日喝多了酒,眼睛已花成一片,看燭火是人,看人是燭火,不知你能不能為此賦詩一首啊!”
坐在他旁邊的正是陸機,他如今的官職是楊駿府中的祭酒,同時也是賈謐的門客,他聞絃歌而知雅意,對說道:“魯公,今日要討論的是國家大事,詩賦一事,方才在酒宴上,談得還不夠多嗎?”
“不夠!不夠!”賈謐長吁短嘆道:“我恨不得一輩子都只談詩詞歌賦,與你們這些好友日夜暢遊金谷園,寫些玩物喪志的文章,過些清平閒適的日子。”
“那魯公為什麼身在此地呢?”
“當然是為了國家和社稷。”賈謐說到此處,正襟危坐,嬌媚的容顏上竟罕見出現了縷縷正氣,自然道,“我身為名臣之後,世受國恩,如今國家有奸臣作祟,要破壞全天下百姓的清平日子,我怎能坐視呢?”
石崇接話道:“不知魯公說得奸臣是誰呢?”
賈謐等的就是這句話,他斷然道:“就是當今的太傅楊駿!”
“這位太傅的罪行,可謂是罄竹難書!”
“先帝駕崩時,他隔絕內外,做下了多少亂政之事,已經沒有必要再說了!到如今陛下登基,委他以國家重任,結果呢?”
“他排擠汝南王等賢臣,重用朱振等小人,擅自居住在太極殿,短短几個月,就弄得朝堂烏煙瘴氣!”
“如果僅僅是如此也就罷了,楊駿畢竟是太后的生父,皇后和我說,如果只是平日受點氣,那也就受了。可楊駿他大權獨攬,竟然還不知足!”
“前天,在宮中面聖的時候,他喝醉了酒,竟然對陛下和皇后說什麼,‘汝家無德,坐不穩江山社稷,不妨退位讓賢,還能保一條生路’,哈!他心中在謀劃什麼,莫非還藏得住嗎?”
“楊駿是打算謀反啊!”